1.
兩人屏住了呼吸。
貝阿倫走到潛望鏡前,觀察著上面動靜。
屋里黑壓壓的,足足有十幾個人。暴民們拿著火把,四下搜尋著地下室的入口。
這次不是虛張聲勢。
“貝家雜種,我數(shù)到三——如果現(xiàn)在出來,我們還能給你們個痛快——一!”
貝阿倫輕輕拍了拍云娜肩膀,示意她安心。
“出去?憑什么?我們可以在這兒撐個一年半載。”
“我們會一直守在這兒——”
“天一亮,警備局就會來接我——等蛇沙發(fā)現(xiàn)你們這幫家伙傻頭傻腦地圍在這兒等著他一鍋端,他估計會開心得像過年?!?p> 頭頂上一陣焦急議論。
“我看到警探今日就撤了?!薄吧呱巢粫淼?。”“他應(yīng)該是在虛張聲勢。”有聲音質(zhì)疑,不過語氣充滿了猶疑。
“你們猜的開心就好……等到天亮,我們就能明白究竟了?!必惏惤o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要不要?”
云娜緊張地抿嘴搖頭,看著貝阿倫氣定神閑地喝著茶。
都到了這個關(guān)節(jié)了,怎么他還能像沒事人一樣說笑?
頭頂上的嘈雜突然安靜了。
“我們不用等到早上了?!币粋€沙啞嗓子冷笑,“你們都閃開——門肯定藏在這兒——”
地下室的入口蓋子,猛地劈進來一截雪亮的斧刃。
一下,又是一下。
兩人臉色一變。
2.
黑暗中,斧刃重重劈下。
云娜只覺得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我數(shù)到三……你們自己走出來,我能給你們個痛快。”
“一……二……”
“不要亂搞破壞了,”貝阿倫放下杯子,走過去擰動把手,放下了頭頂上的門,“現(xiàn)在誰想下來捉人,就請吧——不過你們先猜猜我現(xiàn)在手里有什么?”
一陣沉默。
“有什么?”
貝阿倫笑了笑,拿起杯子悠閑地倒了兩杯茶。
“我手里這件弩,是我請西街武器鋪子老板訂制的,整個地堡無出其右。底子是狙擊槍槍托改的,配的是黃銅部件,上好了油……”
他一邊說著,一邊遞給云娜一杯茶,沖她眨眨眼。
這都是謊話,他此刻喝茶呢。
神情緊繃的云娜似乎想笑,卻又不敢。
“你們一擁而上,我或許沒有辦法——但反正橫豎都是一死,那第一個爬下來的人,可就有福了……現(xiàn)在你們最好抽簽,看看誰第一個吃螃蟹?!?p> 上面一陣死寂。
如貝阿倫所料,這些暴民都是些欺軟怕硬,一哄而上一哄而散的角色。
他們不是戰(zhàn)士,真要讓他們冒著送命的危險沖鋒?還不如在豬的尾巴上綁上鞭炮,讓它們上戰(zhàn)場更靠譜些。
屋里傳來一陣低沉煩躁的交談聲,似乎所有人都沒了主意。
“沒有什么事的話,記得臨走把門關(guān)上……這兒還蠻冷的?!?p> “你覺得你神機妙算,靠一張嘴就能把我們逼走?”沙啞嗓子再次笑了,“擰開它——”
一陣潑灑的聲音。
油的刺鼻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貝阿倫神經(jīng)緊繃了起來。
“最后一次,數(shù)到三……你們就燒死在里面?!?p> 3.
貝阿倫慢慢地爬了上來。
屋子里,晃動的火把,照亮了人群或憤怒,或猙獰的表情。
“把手舉過頭頂——另一個人呢?!?p> “你們只要我就夠了?!?p> “我說——另一個呢?”為首的刀疤臉一字一句地問。
“她舉著弩,守在下面。只要你們不去惹她,天亮了她自己會走?!必惏惪粗栋棠?,“你們也不想額外惹麻煩吧?”
他笑了,一拳打在了貝阿倫的肚子上,疼得他倒地喘息著。
“把他綁起來,咱們走?!?p> 角落里,蛇沙派來潛伏的警探看著這一幕,悄悄消失在黑暗深處。
4.
貝阿倫被戴上頭套,推搡著走出了大門。
不行,自己一定要想個法子脫身。
“你們犯了一個錯誤?!必惏惤兄?。
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讓他一個踉蹌,兩眼一黑。
“你們……太顯眼了!”貝阿倫忍著痛,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們?nèi)颂?,要分開走……除非想大半夜的吵醒半條街——”
一把刀抵在了他耳朵上。
“再多說一句話,我就派人回去,往你的地下室里放一把火?!?p> 貝阿倫及時地閉了嘴。
可是他說的話終究還是起了作用,在刀疤臉低聲吩咐下,暴徒們分成幾波,朝著各個巷道散去。
這樣即使天亮后有警探追上來,在蛛網(wǎng)迂回的小巷中,也難以斷定貝阿倫被拐向了哪兒。
不過他也沒指望依靠他們脫困。
帶著頭罩的貝阿倫仔細(xì)聽著腳步聲,那群暴徒聽了自己勸,分散開來,眼下押送自己的的只有兩個人。
他在等一個機會。
5.
地下室,云娜在黑暗中坐立不安。
她眼睜睜地看著貝阿倫為了保全自己,挺身而出走向了暴徒。
自己明明差點給他下毒,他卻只是風(fēng)輕云淡地帶過,甚至連退路都給自己留好了。
只要呆在這兒等著,天亮了就會安全。
云娜攥緊了拳,心中似乎有火在燒。
自己,就要這么看著他去送死么?
在這兒等到天亮,什么也不做?
冥冥中有種力量攫住了她,她只覺得渾身發(fā)燙,不由自主地爬上了梯子。
她要去求救,絕對不能讓他去死!
云娜小心地鉆了出來,摸索著往門口走去,卻被一雙粗暴的手猛地攔腰抱住,按到了一旁的墻上。
她驚恐地踢打,尖叫,只聽得幾個貪婪而急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嘿,真沒白等……”“別急,咱哥幾個現(xiàn)在有福了?!?p> 6.
左拐,經(jīng)過一片臟水,坡道向下,在泥濘處右轉(zhuǎn)……
被蒙住眼的貝阿倫沒法精確把握距離,只能用腳下的觸感和大體的方向,確定自己的位置。
自己已經(jīng)慢慢深入貧民窟的邊緣了,再往前,恐怕就沒有脫身的機會了。
他停下了腳步。
“快走?!币粋€聲音催促著。
“我想撒尿?!?p> 小刀抵在了他的脖子后。
“我說,快——”
然而那人話音未落,貝阿倫猛地轉(zhuǎn)身,膝蓋重重磕在對方襠部!隨即猛地低頭掃腿,絆倒了另一個人,并依據(jù)慘叫聲狠狠地踩在了那人脖子上!
一腳,又是一腳。
很快兩人便不再動彈了。
他急忙蹲下身摸索著小刀,開始給自己解綁。
小刀很鈍,到背著手只能一點點去磨開麻繩,他的頭上沁出細(xì)密的汗珠——
快一點!再快一點!
終于好了。貝阿倫急不可耐地伸出解開的手,摘下頭套。
隨即他愣在了原地。
在他面前的,是似笑非笑的刀疤臉,和身后的幾個人。
他們看看倒在地上的兩人,又看著面如死灰的貝阿倫。
“幸好來多看了一眼——原來你身手這么好?!钡栋棠樑ゎ^示意。
貝阿倫還想說什么,卻只覺得腦袋后狠狠挨了一下,整個世界頓時成了一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