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蛇沙豎起一根手指,“別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巧合,或者說她走投無路,所以找你求助,碰碰運氣?!?p> 貝阿倫被噎住了,半晌才緩緩搖頭,“我只能說,你可真是個天才?!?p> 云娜含著淚不敢看他,默默低下頭。
確實,此刻情況很不妙。
娜塔莎手里的火把往下滴著油,貝阿倫只要眼神稍有猶疑,下場可想而知。
不過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點點分析著情況。
對方?jīng)]有拿出那些物證,而是只抓到了云娜,很有可能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地下室的存在。
甚至更有可能,是云娜擔心自己的安危,跑去喊了警探,否則大半夜的,警探怎么會來得這么及時?
他心中略定。
“還是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好吧,我認栽了——她和她爺爺,是我的線人?!?p> 3.
“線人?”
所有人一愣。
“對。監(jiān)測物價,小道消息,傳聞——最主要的,是在貧民區(qū)有強盜土匪打我主意,想要上門給我找點麻煩的時候,提前通風報信——”他笑笑,“雖然今晚沒能躲過這一劫——我們被暴民堵在了房子里。”
貝阿倫嘆了口氣,悄悄觀察著他們的反應。
他用的是“房子”而不是“地下室”。
見對方似乎沒有反應,他心中稍安。
“這也就是為什么那天我去攪那淌渾水——我可不希望我和我的線人,糊里糊涂成了襲擊警探的誘餌,或者替罪羊?!彼饾u提高了音調(diào)。
“那幫自稱叛軍的土匪,壞了我的生意,差點害死我和我的手下。這就是我為什么幫助你們的原因——我們有同一個目的:處死那幫叛徒?!?p> 一陣沉默。
“現(xiàn)在,要么解開繩子,要么你們就去找其他合作者。”貝阿倫看著警探,“我衷心祝你們好運?!?p> 空氣仿佛凝滯了。
不知過了多久,蛇沙才緩緩開口。
“警探長大人……如果能允許我說句公道話——我不確定這家伙到底有沒有打小算盤,但是老話說得好:‘離你的朋友近些,但離你的敵人要更近——這樣你才能更了解他’。”他輕輕低語,“我們帶著他,還能控制他。”
幾秒鐘的沉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娜塔莎冷漠地收起火把。“我不管他是敵人還是朋友,我不在乎——他只是個華族?!?p> 說罷她大步離開了。
蛇沙走過來替他解繩子,貝阿倫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這個長腿小妞不好惹,對吧?”蛇沙沖他眨眨眼。
“我不記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她?!?p> “不不,她不光是討厭你,她只是討厭華族?!鄙呱撑呐乃募绨?,“我們剛剛趕到的時候,你的線人被你丟在街角,差點被三個暴徒侮辱——你應該看看她怎么處理那三個男人的……然后你就知道了,她對你態(tài)度簡直堪稱溫柔。”
蛇沙遞給了愣在原地的貝阿倫一條毛巾,走開了。
4.
娜塔莎和云娜他們先走了,貝阿倫在警探的護送下順路回了趟家取東西。
這次他可看見了那三個暴徒的模樣——他們被刺瞎了眼睛,晃晃悠悠地吊死在了十字路口,如同沙袋般微微搖晃著。
他們的血滴下來,淤積的血洼還被人當做顏料,劃了一條重重的粗線,寫了幾個大字——
“不準越界。”
那條猩紅的線,正好在貧民區(qū)街道和平民區(qū)、華族和歐羅人的地盤之間,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塹。
死人空洞的眼眶看著貧民窟,在黑暗中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仿佛是無言的警告。
貝阿倫搖搖頭,那位娜塔莎小姐可真下的去手。
“我們的頭兒……特別憎恨對女人下手的家伙,”一旁的蛇沙嘆了口氣,“原因我不用多說,相比你也能懂。”
貝阿倫點點頭,畢竟同為女人,可能對這種暴行更是恨之入骨吧。
“我注意到你之前直接叫她的名字,沒有用姓稱呼?”
“對,她不喜歡別人喊她‘羅斯托夫’小姐,更不要在她面前提她的議長爺爺。你們?nèi)A族老話說得好:家家都有難念的經(jīng)。”
貝阿倫點點頭。
看來她和議長之間,似乎有某種不可言說的隔閡。
不過現(xiàn)在這些都不是他該考慮的事情。
小心地取走了包裹,掩藏好了地下室的存在之后,一行人便再次啟程,趕往警備局。
他現(xiàn)在應該做的,是好好洗個澡,換套衣服,處理掉渾身該死的汽油味。
5.
整個警備局都在忙碌。清點物資,準備武器。
火把,刀和匕首。
地堡的彈藥早已用盡,廢物利用是第一要務。
舊的步槍被鋸斷,在底子上加裝弓片改成手弩。
雖然用腳踩著踏環(huán)才能上箭,但好在威力大,精準度高,幾乎可以與槍媲美。
這是地堡最精良的遠程武器。
除此之外,警探的武裝也五花八門。軍刀不多,很多從老式步槍上拆下來,綁在木棍一頭,弄成簡易長槍;還有的用帶刺鐵絲在木棒上纏緊,擰成狼牙棒,用作近身肉搏戰(zhàn);還有的負責背著門板改裝的盾,根據(jù)陣型和組合要求,訓練站位。
實際上,在上一次叛亂熱武器用光后,十幾年來核心區(qū)的軍事學院只有一個研究課題:
地下設施內(nèi)的冷兵器作戰(zhàn)。
尤其是巷道站,街壘戰(zhàn)——說來可笑,人們現(xiàn)在仿佛又退步回到了中世紀,開始熱衷于研究陣法和冷兵器。
這都是上一次叛亂后血淋淋的教訓。
至于防護,則麻煩的多。
廢棄的鋼管道被切開成片,這些帶著拱形的鋼片內(nèi)附軟布,拴好皮帶弄成簡單的盔甲,護住要害部位。
雖然地堡有巧手鐵匠,能在幾乎沒有冶煉的條件下能夠制作一整套近乎完整的護甲,但和中世紀一樣,那是貴族家族才能供養(yǎng)的價值連城的精巧玩意,一般只在全地堡的競技大會的聚光燈下亮相。
按照警備局的條件,也只有支隊長能夠在要害部位墊上一兩片。
但是摸黑的巷道戰(zhàn)里,這衣服下看起來不起眼的護甲,卻能顛覆整個戰(zhàn)局。
冷兵器化的結(jié)果,就是個人勇武和英雄主義再次高漲,一年一度的地堡競技大會就是例子。
那是在等級制森嚴的地堡里,為數(shù)不多的,萬眾矚目的階級跨越的機會。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而現(xiàn)在,警備局上下忙忙碌碌,準備著物資裝箱,運送。每個人的神色都帶著嚴肅。
明天休息一天,接下來,所有人向著下水道進發(fā)。
一場艱難的巷道殲滅戰(zhàn),正在緊張地準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