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白依曉突然奮力掙扎起來,此時的水卻像難纏的水草,怎么都掙扎不開,她可以呼吸,就是出不去。
一面是冗長低沉的聲音,一面是清冷又溫柔的聲音,一面是本能的追逐,一面是渴望的想要回歸。
不!
她還要找靈哥哥,才不要困在這里!
“靈哥哥……”
昏睡中的白依曉滿臉淚痕低聲呼喚著。
薛靈輕嘆一聲。
那一聲輕嘆,在白依曉心底響起,隨著這聲輕嘆,那水草凝滯般的阻隔都消融了一般。
右耳的聲音越發(fā)清晰,雙眼緊閉的白依曉手腕上出現(xiàn)道金色光線,穿過黑暗,越過迷茫,將光明接引。
白依曉有所感應的睜開眼。
入目首先便是一張模糊且放大的俊臉,隨后才是俊臉之后的黑沉沉的烏云,蒙蒙的細雨,以及不遠處依然泛白的天空。
“靈哥哥……”
白依曉滿眼淚花的看回眼前這張俊臉,語氣中帶著小心翼翼,眼神中帶著驚疑不定,眼淚也止不住的冒了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除了黑色和紅色之外的眼色,也是第一次看到,除了夢里之外的人。
她能看的見了……
雖然從沒見過薛靈,但他的味道,他的呼吸,都讓白依曉熟悉到骨子里,她確定,眼前的人就是薛靈,她的靈哥哥。
薛靈拿起手帕將白依曉的眼淚和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密汗都擦拭下去,輕聲問道:“噩夢?”
白依曉哽咽著點頭,習慣性的抓上薛靈的胳膊,帶著些顫意問道:“靈哥哥……為什么就只有我們頭頂這一團云是黑的啊,不喜歡…不喜歡黑?!?p> 薛靈手一頓,幽深的雙眼看向白依曉眉心,那里的紅痕越發(fā)淺淡,而少女原本無神的雙目現(xiàn)在變得神采奕奕,比以往眸色更淺,還帶著些略微的紅。
薛靈抬頭看了眼頭頂上出現(xiàn)和消失的都很突兀的那塊黑云,道:“眼睛好了?”
正打算不著痕跡的將手收回,腕上又是一緊,白依曉的雙手再次抓上,薛靈只得作罷,但還是側了側身,離得遠了些。
白依曉下意識回道:“嗯……真好看……跟以前做夢看到的一樣?!?p> 白依曉兩只眼睛又一次片刻不停的四處打量了一圈,最后還是定格在薛靈的臉上,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兩人正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之前她應該是側靠著薛靈的肩膀,而她的腿上正放著那件……蛇蛻。
除了他們兩人所在的位置還是干燥的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明顯被雨水打濕了表層。
白色駿馬站在一旁有些不安的抬起前蹄蹭了兩下地面,沾了雨水的沙泥瞬間糊滿了它的前蹄,篤篤……馬蹄極有經(jīng)驗的磕了兩下地面,成塊的泥沙簌簌的掉落,再看過去,分明已經(jīng)堆出了好幾個小堆,馬蹄落下的周圍也滿是蹭痕。
噗……
白依曉盯著馬蹄笑出聲來,“…靈哥哥,那匹馬好有意思啊,你看,它在刨泥?!?p> 馬:“……”
薛靈:“………”
白依曉笑了一陣,又自顧的說道:“這馬長得也挺好看的啊,我怎么會不喜歡呢……”
薛靈無語,站起身,連帶著白依曉也連忙站起身,一手扯著薛靈的胳膊,一手抓著那件蛇蛻。
“怎么啦,靈哥哥,”白依曉好奇的看著薛靈的動作,“這一大塊烏云都沒走呢,咱們就先走嘛?!”
要是這烏云跟著跑怎么辦呀……那多恐怖。
白依曉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兩圈。
薛靈聞言撇了眼白依曉,看她那模樣就知道沒想好事。
“該走了,沐風他們已經(jīng)找到了兩處據(jù)點,他們拿不了黑晶?!?p> “那我更不……”白依曉剛想反駁說那她更不行了,就被薛靈一個眼神給殺了回來,“靈哥哥…”
薛靈:“說?!?p> 白依曉:“剛剛我做了夢?!?p> 薛靈:你不只做了個夢,你還差點醒不過來,“什么夢?”
白依曉擰著眉頭想了下,說:“一開始,是個特別漂亮的地方,有花有草有蝴蝶,還很舒服愜意,就好像……是在我最熟悉最放松的地方,而且我還能飛呢,還有很多蝴蝶……但是,后來,就不知道從哪里涌出來大片大片的黑暗,吞噬了一切,陽光空氣,蝴蝶青草,我跑呀跑,怎么也跑不過它……”
白依曉細細的回想著每一處細節(jié),說著說著,卻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遺漏了什么重要的過程,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還是最后聽到靈哥哥你嘆氣我才從窒息中被拯救出來,如果不是靈哥哥你的聲音,我可能就憋死在里面了?!?p> 白依曉心有余悸的說道。
薛靈安靜的聽著,有些東西,他需要進一步確定之后才能下決斷。
而此時,白依曉的情況還沒穩(wěn)定,他只能是推測,在推測上再推測。
安撫的拍了拍白依曉的頭頂,輕聲安慰道:“你都說了,那只是夢而已,不用害怕,不論多少次,只要你睜眼就會醒過來的,放心?!?p> 白依曉瞇了瞇眼,有什么東西順著脈絡一直暖到了心田似的。
與此同時……
依然兵刃相接的兩撥人因為實力相當還在打得難舍難分,一方且戰(zhàn)且退,不見什么傷亡,一方一面激烈進攻一面又神情戒備的盯著地面,似乎生怕什么東西破土而出,反而身上血跡斑斑,不知是自己的還是誰的。
“怎么回事……大哥怎么給我們發(fā)信號要撤退?”
且戰(zhàn)且退中的一人突然跟旁邊的人說道。
他們的側后方上空有一朵大大的黃色信號花,分明就是他們漠歸強盜團的撤退信號。
紅色為進攻,黃色為撤退,黑色是危險。
一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一退再退。
忽然一人唇舌一卷一聲尖嘯從縫隙中流出,土黃色的泥沙地面頓時變得有些松散,條條或黃或黑的細影破土而出,直沖對方面門。
被突然襲擊的人卻不見驚慌,反而浮現(xiàn)一抹喜意。
有人一招一攬便收了條黑影甩進口袋,有人迅速后撤,三三兩兩的配合捕捉,自然也有人躲閃不急被一口死死咬住。
先前發(fā)出尖嘯那人,低聲沖著其他人說道:“我們撤……”
一群人看著那些和蛇糾纏的難舍難分的人,向外撤去,眼尖的發(fā)現(xiàn):“這數(shù)量怎么看著少了許多?”
另一人頓時也掃了眼,說:“是啊,看著確實少了許多?!?p> 另一人不以為意:“還沒結靈丹的小蛇,應當是被殺的多了吧……”
“不對勁……算了,我們先撤!”
唯有發(fā)出尖嘯那人心里清楚知道,這些蛇的數(shù)量,的的確確少了許多,那些修為稍高一些的都散開了,再聯(lián)想到撤退信號,心下不禁有了些計較,腳下步伐越發(fā)穩(wěn)健。
而在那些漠歸強盜團離開后,再沒有任何指令被傳達的蛇類似乎恢復了屬于蛇的兇性,再沒章法,秩序可循。
場面更加慘烈,直到有人發(fā)現(xiàn)這些原本說是不會釋放毒素的蛇也開始冒出毒牙后,這才想到撤退,此時漠歸那些強盜早已不見蹤影。
這群人這才四散而去,只是有人喜有人憂,有人滿載而歸,有人卻是生死未知。
一人跌跌撞撞的坐在路邊,一手捂在大腿上,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涓涓流出,臉色鐵青的罵了一句:“混蛋……”
旁邊同樣有另一狼狽之人,倒在地上,卻聽得調侃道:“有這力氣還不如留下個口信,說不得還能碰上個好心人給你捎帶去。”
“閉嘴!”臉色鐵青那人狠狠道,“誰知道那些畜牲這次怎么發(fā)了狂,以往分明連毒液都不知釋放?!?p> “呵!當初占這份便宜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現(xiàn)在這情況了?!钡乖诘厣夏侨丝戳搜鄞蛩惆l(fā)怒那人,涼涼的說道:“省省力氣吧,越生氣,毒發(fā)越快。”
此話一出,那人臉色更是難看幾分,雙眼猩紅的看向明明比他還要狼狽的那人,陰狠的說道:“哼……栗子白,老子就是死也會死在你后頭,老子會看著你死的?!?p> 栗子白卻絲毫不在意,嘴角噙笑,“吳峰,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活該,我是受你這小人脅迫,反正也知道你要死了,我不虧?!?p> 吳峰還想再說什么,一陣清脆的拍手聲毫無征兆的在他們身后響起,讓他欣喜若狂,卻聽道:
“說的真好,多行不義必自斃?!?p> 聽聲音,說話的人,分明是位年紀不大的少女。
吳峰瞬間心思百轉,直接朝發(fā)聲那少女方向撲去,辯解道:“不……還請不要聽那廝胡說八道,那廝是個十足小人,就是他脅迫我前來尋找漠歸那群強盜,還讓我為他捕蛇,逼不得已我為他捕了蛇,沒想到…沒想到最后卻被他黑心的拿蛇咬了,這廝心思惡毒,兩位萬不要上他的當!”
吳峰急切的說完話,壓了壓眼前的黑,這才定定的看向來人。
栗子白在一旁輕哼一聲,滿是不屑,目光混沌的同樣看向來人,一匹白馬,載兩人,身旁再無他人。
藝高人膽大。
栗子白突的心里冒出這個念頭,輕笑著晃了晃頭,他已然沒力氣說話,看著兩人的面容,想必那兩人是信了吧。
“分明你才是壞人?!?p> 栗子白突然聽到那少女如是說道,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