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五六個身強體壯的漢子打累了,其中一個頭頭模樣的漢子看了看袁易。
他語帶幾分欣賞的口氣安排,平和道:“嗯……這個小伙子還算老實,我看這頓打他就免了,讓他快點換上麻衣,送去染布院干活吧,那邊急缺人手!”
袁易背對著幾個人,聽到這句話,感覺后背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他心中一涼,暗暗腹誹道:“麻衣?……這又是什么情況?”
麻衣。
顧名思義乃是粗麻編制的衣服,這種衣物在人類文明的發(fā)展歷史最為原始。
要說人類剛開始穿這種衣服的時候,那還是伏羲畫八卦的遠古時代。
到了唐朝時期,人們已經(jīng)學會了養(yǎng)蠶織布的手藝,最不濟最窮苦的流民,也能勉強混件粗蠶布的破長衫穿穿。
所以在那個時期穿麻衣的人,一般會是即將斬首的死刑犯,或者是最為窮苦之人死后,實在是窮的沒辦法了,才把長衫褪去換上新麻衣,然后再入土為安,那樣起碼算是為國家節(jié)省布料。
“哎,我說小子,你發(fā)什么愣?。俊?p> 此時容不得袁易多想,一套臟破不堪的破麻衣,被扔在袁易臉上。
“沒,沒有?!?p> 袁易簡單整理一下麻衣,從衣服的成色上可以看出,這件破麻衣還是別人穿過的,并且上面還保留上個人的不少血漬和污垢。
“惡心!”
袁易拿著破舊的麻衣左右翻看,再看著一眼扔在一旁的體恤衫和牛仔褲,雖然那兩件也很臟,但起碼不比這件破舊,尤其上面還有大量的血漬,這特瞄的都什么情況!
此時的袁易戰(zhàn)戰(zhàn)兢兢,赤裸著身子面對五六個徐家壯漢,只他孤身一人當然不敢不從。
袁易暗香想,反正只要能有口飯吃,有個遮露水的地方睡覺,能忍的就忍忍吧,大不了過幾天再換個差事!
現(xiàn)在的袁易甚至不再奢望,不奢望徐府能有漂亮的女工跟他談戀愛,更不敢奢望有什么秋香姐仰慕他,跟他長相廝守,哪怕是能有個石榴姐朝夕陪伴,也屬于那種當兵三年,老母豬賽嬌娘的福分了吧!
“小子,你愣什么神?你到底穿還是不穿?”
“我穿,我穿!各位仁兄,我自己來……”
袁易拿起家丁拋來的破麻衣,顧不了上面有多臟,往頭上一套便穿上了事。
可就在袁易穿麻衣的時候,他用余光看看一眼剛才被打的兩個流民,其中一個腦漿迸裂,淌了一地紅白相間的西紅柿豆腐腦。
而另一個倒在地上,半依著墻角,一個眼珠子迸出,看胸口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起伏,也應該是沒有了氣息。
“完了,完了,完了……這倆貨竟被徐府家丁活活打死了?”
袁易看著一地蛋花湯式的血腦漿,暗暗后悔道:“直娘賊……這群天殺的王八蛋,不是說好的頓頓有肉吃嗎?”
現(xiàn)在看來他起初最好的幻想,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化為烏有,袁易甚至開始懷念,昨晚餓著肚子睡在爛草堆的日子。
粗暴的家丁們,或許是看出了眼前少年的困惑,便肆無忌憚的,當眾對他答疑解惑道:“在我們徐家做活就得老實點……不聽話的后果就是如此,你小子以后多學著點吧!”
袁易從家丁們說話的語氣里可以聽出,他們幾個完全沒有半點懺悔之意。
好像剛才的那一幕是為了殺雞給猴看,只不過現(xiàn)在猴是袁易。
而為了敬候被殺死的兩只雞,就是躺在地上停止呼吸的流民。
這時一個身著紅色丁服,腰里挎著金刀的漢子,仰首挺胸闊步進了小院,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兩個死人,臉上似乎帶有幾分不悅。
不出所料,他張嘴就對幾個家丁訓斥起來。
“老子這才離開半天的工夫,你們這幫愚夫就把這里弄的亂七八糟,你們幾個還能不能學點好,也好讓老子省省心?”
幾個被訓斥的家丁不敢說話。
而挎著金刀的紅服漢子訓斥完,又將一雙如同利劍的冷峻目光轉(zhuǎn)向袁易。
袁易被金刀頭目盯的渾身哆嗦,他暗想下一個死的會不會就是自己?
或許穿著麻衣服的少年,在金刀的眼里也只能算是只螞蟻,還不足以讓金刀的心里,發(fā)生任何細微的變化。
他只全身上下掃了袁易一眼后,便扭頭繼續(xù)對幾個家丁訓斥道:“看看你們幾個愚夫,弄的這里四處都是血,活像屠戶家里的肉坊,什么都是臟兮兮的,你們讓徐慶怎么看我?以后都給我長點心,臟成這個樣子!呸……”
紅服金刀惡心的啐了一口,顯然他對家丁們打死人的事,并沒有多少不滿意,讓他不滿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弄臟了這個小院。
“是,三爺?!?p> “三爺,您教訓的對!”
站在院子里的家丁,稀稀拉拉的回應著紅服金刀的訓斥。
而紅服金刀則司空見慣似的扭頭離開了小院,仿佛這里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在他一只腳踏出院門口的時候,只輕描淡寫的扔下一句話:“趕緊把這倆抬走……”
其中一個年齡算長的家丁,怯生生的問道:“三爺,咱們抬哪去好?”
“還用問嗎?”金刀家丁頭也沒回,沉聲回了一句:“趕快抬到后院剁了喂狗,那邊的狗最近都有些瘦了!”
剁……了?
喂……狗?
這……這都是什么情況?
袁易被紅服金刀的話,震驚的目瞪口呆,胃里面更是翻江倒海般的往上泛,他聯(lián)想到恐怖電影分尸的畫面……
此時的袁易盡量保持住鎮(zhèn)定,不敢有什么反應,生怕引起對方不悅,連同自己被一起剁了喂狗。
“老天爺?。∥疫@是剛離開草窩又進狼窩啊!”
袁易的心里暗暗叫苦,同時他也明白了一個道理。
怪不得徐家只要衣衫襤褸的流民進家里做工,為的就是打死了也是白死,因為長安街頭的流民失蹤后,沒有任何親戚替他們報官。
并且袁易還清楚的知道,徐記商棧就是那種類似黑作坊、黑磚窯的黑惡工廠。
也就是傳說中的無妄之地,在這里干活沒有薪水不說,就連吃頓飽飯都是一種奢望,甚至能一直活下去,也算是祖上燒了高香。
反正長安城街頭的流民眾多,每天前來徐家應征做活的不在少數(shù),即便有幾個不聽話的流民打死了喂狗,后面還會有源源不斷的流民補充加入。
所以徐家布坊的生意之所以能做這么大,不僅是徐洪懂的生產(chǎn)經(jīng)營之道,更是因為他家的工人全都是免費的,所以徐家造布的成本除了原料之外,人工的成本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