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巖不在乎自己是否被人“算計”,如果真的是,他也認了。在這一點上,他很有覺悟,自己智商不夠,就不用抱怨。
此刻天色將黑,路上行人匆匆,紛紛都在往家里趕,如果不能在坊門關(guān)閉前,那可就回不了家了。
謝巖一直認為,大唐的“宵禁”是把雙刃劍,雖然保證安全,但是影響商業(yè)和民生,想要改變這一點,恐怕還需要漫長的時間過程吧。
“校尉,我們這是去哪?”韓躍問。
謝巖想都不想,道:“走,我們進宮。”
若是進“長安”而不去拜見皇帝,那謝巖可就是作死了,更何況,李治對謝巖還算是很不錯的,于公于私,都是必須的!
“宵禁”開始的時候,皇宮是關(guān)閉的,除了極少數(shù)重臣和部分皇親外,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
謝巖其實對于能不能進宮并不在意,只是他必須要讓所有人知道,自己來求見過皇帝,至于沒有見著,那就不是自己的問題了,有的時候,姿態(tài)也很重要。
“皇城”下,謝巖到時,宮門果然緊閉,值守禁兵看見謝巖他們靠近,大喝道:“站住,爾等再敢靠近格殺勿論?!?p> 謝巖知道,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有穿官服的原因,于是停下來,大聲道:“我是‘新安縣男’、欽命‘大唐特別政區(qū)衛(wèi)崗鄉(xiāng)長’、‘左武衛(wèi)校尉’謝巖,請求進宮覲見陛下?!?p> 一長串唬人的名號,甭管有用沒用,說出來,先給自己增加點氣勢。
負責看大門的,通常都是新人,他們還真就搞不清楚謝巖那些官職是個什么意思。其中一人大聲道:“如無陛下詔令,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
謝巖道:“不知可否請代為稟報一下城門值守校尉,就說‘新安縣男’謝巖請他出來說話?!?p> 守門禁兵似乎覺得這個要求很低,抬頭對著宮墻上喊了一嗓子……
謝巖隔的有些遠,只聽到有說話聲,不知道說的什么。
很快,禁兵的聲音傳來:“謝縣男,請你一人將官憑送過來?!?p> 謝巖聞言趕緊過去,將官憑遞給守門禁兵。
禁兵仔細看了看,確認無誤后,還給謝巖,道:“縣男請退后,待我們校尉通知宮中?!?p> 等候,是意料之中的事,能夠有人往宮里遞句話,已經(jīng)是天大的面子了,其他的還能奢求什么呢?
謝巖不知道的是,當初他主持選拔去“波斯”的人選時,所用的方法,雖然殘酷,但是公平,而公平這種事情,從來都是奢侈品,正因為如此,加上他本人也是從下級軍官升上來的,所以他的名字在整個“十六衛(wèi)”,那是非常有名,特別是中下級軍官里,更是頂禮膜拜的偶像,這才有了今日之便利。
李治和平時大多數(shù)時候一樣,在“甘露殿”處理一下政務,等晚一點才會去武媚那里,又或者想想該去哪兒。
禁兵傳進來的消息,是不可能讓皇帝直接知道的,只有先傳進內(nèi)宮,由宦官傳給王伏勝,最后由王伏勝決定,是不是要告訴皇帝陛下。
謝巖想要覲見皇帝的消息就這么一級一級地快速傳到了王伏勝耳中。
王伏勝很是奇怪謝巖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長安”?不過他知道皇帝對謝巖這個人還是很有心的,于是他輕輕喚道:“陛下,‘新安縣男’請求覲見。”
“哪個‘新安縣男’?明兒再說吧?!崩钪我粫r沒想起來,隨口說了句。
如果換個人,王伏勝絕對是一句也不會多說的,可是謝巖不同,想想自己那些鋪子,王伏勝也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皇帝,于是他又輕聲地說了一句:“陛下,就是那個‘衛(wèi)崗鄉(xiāng)’的謝巖?!?p> “新安縣男”,李治想不起來,可是“衛(wèi)崗鄉(xiāng)”三個字,那可是太熟了,連續(xù)幾次都為了那里的事在朝廷引起紛爭,想忘都難。
“那個謝巖記得來見朕了?他不是一直躲著朕嗎?”李治似笑非笑地自己說著。
這話,王伏勝可不敢接,但是不妨礙他問道:“陛下,您看……”
李治道:“叫他進來吧,不過,可別那么快,讓他多等會?!?p> 王伏勝會心一笑,下去辦了。
沒有等到回音,謝巖走不是,不走似乎也不對,他倒沒覺得有什么,王三狗卻是覺得不耐煩了,開口道:“校尉,他們有沒有通傳啊,這都過去快半個時辰了,怎么也該傳到了吧。”
謝巖道:“冒昧前來,本就是我們不對,等吧,哪怕是站一夜,也不能走?!?p> 謝巖之所以來見皇帝,其實是擔心,自己上次不告而別,會引起皇帝不快,這一次,雖說是劉弘基的緣故,可是,如果自己再不第一時間見李治,那就完全說不通了,正所謂“禮多人不怪”,哪怕是真的站了一夜,也等于是向皇帝“認錯”了,起碼可以消除自己上次的影響。
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謝巖他們幾個,就站在宮門外不遠處,沒有說話,沒有動作,遠遠望去也就幾個人影。
王伏勝估計了一下時間,謝巖他們在外面站了應該有一個時辰,是時候找人讓他們進來了。
皇城的大門終于緩緩打開,一名小宦官疾速走出來,來到謝巖面前道:“陛下口諭,宣‘新安縣男’覲見?!?p> “微臣遵旨?!敝x巖應了一聲,隨后在小宦官帶領(lǐng)下,進了皇城。
謝巖跟在小宦官后面,兩個人快步前行,一句話也不說,只顧悶著頭向前走。
謝巖據(jù)既搞不清楚走了多少路,又不知道去了哪兒,只知道最后進了一座大殿,殿中燈火通明,李治高高在上,坐在龍椅上,身邊只有王伏勝一個人在伺候。
“微臣叩見陛下,愿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敝x巖一見李治,馬上行大禮道。
李治道:“你不是怕見到朕嗎?怎么還會主動求見呢?”
謝巖道:“陛下誤會微臣了,臣只是不想留在‘長安’給陛下添麻煩。”
“麻煩?你以為你去了‘衛(wèi)崗鄉(xiāng)’,麻煩就少了嗎?”李治反問。
謝巖道:“微臣知道給陛下增添了麻煩,因此特意來給陛下解惑?!?p> “那你說說看,你惹了什么麻煩?又該如何來告訴朕?”李治問。
“微臣想來,給陛下添了三處麻煩,其一,給做工百姓發(fā)錢,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此事陛下已經(jīng)解決,臣在此謝過陛下;其二,百姓做工,必定有人說微臣眾商輕農(nóng),影響百姓耕種,此事眼下看來,擔心純屬多余,臣離開‘衛(wèi)崗鄉(xiāng)’時,已經(jīng)得報,今年鄉(xiāng)里糧食增產(chǎn)約一成,只是具體多少還沒有算出來;其三,臣連晚覲見陛下,影響陛下休息,微臣在此懇請陛下恕罪?!?p> 謝巖一段話里,有公有私,說得清楚,道的明白,李治本就沒什么氣,對謝巖也是有意為之,現(xiàn)在聽說“衛(wèi)崗鄉(xiāng)”糧食增產(chǎn),不禁龍顏大悅,道:“念在你為國操勞的份上,朕恕你無罪,起來吧,來人,賜座?!?p> 空曠的大殿里,不知道從哪里走出來一個宦官,給謝巖端來一個錦墩,見他坐下后,李治問道:“卿家緣何突然回到‘長安’?”
謝巖道:“‘夔國公’劉老公爺病重,派人通知‘司農(nóng)寺少卿’劉仁景時,讓他帶微臣回府見上一面,臣因此而來?!?p> 劉弘基病重的事情,李治知道,更知道他大限將至,命不久矣。
“唉,先帝留下的老臣,陸續(xù)離開,朕心難安啊。”李治感慨了一句。
謝巖卻道:“陛下莫要傷懷,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老臣們用一生陪著先帝開創(chuàng)了大唐,陛下和眾多微臣一樣的臣子守護著大唐,而大唐的真正未來卻是更加年輕的一代人,正是少年強則國強,少年富則國富,少年進步則國家進步?!?p> 李治輕輕地默念了一下謝巖最后說的三句話,總覺得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不過心中也承認,很有道理。然而,他總認為,謝巖不會無緣無故說出上面的話,就問道:“謝巖謝卿家,莫非你又想搞什么花樣出來?”
謝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陛下明鑒,臣有意在鄉(xiāng)里辦學?!?p> 辦學,是為政一方的必要之事,可以說絲毫也不奇怪。但李治總覺得謝巖口中的“辦學”,一定有什么蹊蹺,而且只是感覺沒有理由。
“卿家打算如何辦學?”李治問。
謝巖道:“臣想以鄉(xiāng)里的名義,開辦公學?!?p> 這是一個新鮮說法——“公學”,李治感覺自己以后又要“頭疼”了,卻又不得不問:“何為‘公學’?”
謝巖道:“鄉(xiāng)里出資來辦學,提供給鄉(xiāng)里所有的孩子們,其中天資聰穎者,可跟進一步進學,目地只有一個,至少給鄉(xiāng)里的孩子們一個進學的機會,或許能夠從中發(fā)現(xiàn)蒙塵明珠也不一定。”
李治似懂非懂,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公學”,應該很大,人也很多,可是如此一來,耗費也很驚人,那錢從哪里來呢?
“謝卿家,如此辦學,耗費想來不少,錢從何來?”李治問道。
“陛下放心,所需錢財,百姓出一小部分,鄉(xiāng)里出大部分,差額部分,由鄉(xiāng)里所有的作坊等商賈共同來出,微臣計算過,每家需要出得錢財很少,決不會是巧取豪奪?!敝x巖大概解釋了一下。
李治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是謝巖說的合情合理,他一時半會還想不出問題在哪,只能說道:“朕記住了卿家之言,日后希望不要出現(xiàn)有人向朕說,卿家在鄉(xiāng)里橫征暴斂,激起民憤?!?p> 謝巖道:“微臣可以向陛下保證,絕無可能。”
“好!”李治提高聲調(diào)道:“朕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