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馮寶與謝巖事先選定的這句詩,既在“洛陽”出現(xiàn)后,又于“長安”面世,效果完全一樣,立刻就把校書郎“震”住了。
校書郎第一反應(yīng)就是:“好詩文!”
第二反應(yīng)是:“自己肯定是接不下去的。”
他心里暗自慶幸:“好在沒有貿(mào)然答應(yīng)?!爆F(xiàn)在嘛,情況自然有所不同,變成了馮寶給“謫仙館”里所有人的一道“考題”了。
于校書郎倒也爽快,自己答不出來,馬上告辭離開,看他那急匆匆的模樣,顯然是去為一千貫錢忙活去了。
馮寶絲毫不擔(dān)心自己的一千貫錢,一代“鬼才”李賀的詩句,豈是“謫仙館”里這些家伙可以接得出來的,至于以后的大詩人李、杜等人能不能對出,那就不是他考慮的范圍了,他現(xiàn)在最重要的考慮是,如何繼續(xù)擴大影響,尤其是在文人群體中的影響,繼而吸引他們?nèi)ァ靶l(wèi)崗鄉(xiāng)”。
世人皆有好奇心太重的毛病,僅僅小半個時辰,整個“謫仙館”里都傳開了“馮寶校尉用謝縣男的一句詩來考教眾人?!?p> 既然是“考教”,那么相應(yīng)的就應(yīng)該有好處才是,有好事者,還跑來問及。
馮寶想也不想地說:“對的好,酬勞千貫。”
千貫錢做酬勞,那可是真正的大手筆!連素來花錢如流水的房元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愣了半晌。
清醒后,房元昭連和自己的狐朋狗友招呼都沒有打,直接快步去找馮寶,一見面就道:“馮兄,馮校尉,你太厲害了,‘千金買文’這種雅事,居然在青樓里實施,實在是太令小弟佩服了!”
馮寶都被他說的哭笑不得,道:“我是興致所來,隨意而為,可沒有你說的那么厲害?!?p> 房元昭道:“馮兄昔日贈文予芊芊姑娘時,小弟就在館中,只是等知道時,馮兄已然離去,后聽得整個過程后,馮兄之瀟灑,文采之風(fēng)流,無不令小弟欽佩萬分,今日又親眼見到馮兄‘千金買文’,小弟實在是……”似乎他一時間想不起如何說了。
馮寶也被他的恭維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說兩句客套話,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開口,房元昭突然道:“要不小弟拜馮兄為師如何?”
“啊!”馮寶被嚇了一跳,忙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豈能為師?房校尉還是莫開玩笑了。”
房元昭以很認(rèn)真的表情地說:“小弟心儀馮兄風(fēng)采久矣,況且馮兄師出名門,小弟拜師乃是心甘情愿,還請馮兄應(yīng)允?!闭f完,他還規(guī)規(guī)矩矩地鞠了一躬。
“這是青樓,談?wù)摯说却笫?,未免不合時宜,不如改天,改天再議。”馮寶趕緊將事情拖后,免得自己麻煩。
房元昭想想也是,這么大事,怎么也得正式些,在青樓里也太兒戲了點,也就點首應(yīng)允,不過,他馬上又道:“馮兄一人,不妨來小弟包間同飲幾杯,也好順便等等那些接詩文的人?!?p> 馮寶覺得這個提議倒是可以考慮,自己剛好無事,去坐坐倒是無妨,于是道:“如此甚好,那就一起去喝幾杯。”
房元昭大喜過望,馬上頭前帶路,引馮寶上二樓,來到自己的包間。
“哥幾個看看誰來了!”房元昭一進門就沖著自己的狐朋狗友大聲叫道。
這是一個很大的包間,十余名妖嬈女子正圍著七八名錦衣少年在嬉鬧,房元昭的一聲大叫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了。
錦衣少年們都不認(rèn)識馮寶,一個個愣在那兒,姑娘里倒有人識得,上前兩步準(zhǔn)備給馮寶見禮,哪知道房元昭嫌她們擋路了,用手一把將最前面的姑娘推開,同時怒道:“閃開,別擋道!”
青樓的姑娘都是奴籍,是大唐最下等的人,特別是這類陪酒取悅客人的姑娘,地位更是地下,別說被房元昭推一下,就是給打一頓,也只能認(rèn)命,正因為如此,在許多豪門紈绔子弟眼里,她們只是玩物,喜歡了就多玩幾天,不喜歡隨時扔掉,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
馮寶就不同了,來自后世的他,“平等”兩字,可謂已經(jīng)深入骨髓,當(dāng)房元昭欲圖推開第二個姑娘時,馮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同時道:“她們都是可憐人,何必如此?”
房元昭先是一愣,顯然是有些意外,不過他還是放下手道:“馮兄教訓(xùn)的是,小弟記下了?!?p> 馮寶微微頷首以作表示,旋即走到那姑娘面前問:“姑娘沒事吧?”
“奴家沒事,多謝馮校尉掛心?!?p> 一聲“馮校尉”,等于告訴了所有人馮寶的身份,眾錦衣少年馬上圍了過來,有表示仰慕的,有見禮的,還有敬酒的……
處于眾人中心的馮寶,看著這群紈绔子弟,想想自己在來到大唐前,好像和他們也差不多,一轉(zhuǎn)眼,現(xiàn)在卻成了他們的偶像,變化實在太大了,他都感覺有些難以適應(yīng)。
人數(shù)有點多,馮寶都記不清哪個對哪個了,反正只有一個字“喝”!
差不多剛喝過一輪,就在第二輪將要開始的時候,忽然有幾個人走進了包間。
“爾等何人?豈可擅闖?”房元昭迎上去道。
來者總共五人,其中一個正是那于校書郎,他壓根都沒理會房元昭,直接走到馮寶面前道:“校尉果然在此,于某‘弘文館’幾位同仁有事相詢?!?p> 馮寶看了門口幾人一眼,問:“不知有何指教?”
“校尉可否借一步說話?”校書郎說。
馮寶也不多說,起身跟著于校書郎走到門口,向幾人行禮道:“馮某見過諸位,不知有何指教?”
幾人也回了一禮,其中一人道:“馮校尉轉(zhuǎn)述謝縣男之佳句,以此考教眾人,不知校尉可有接出下句?又費時幾何?”
馮寶道:“馮某確有接出下句,雖不及謝縣男的,但自問也還說的過去,至于費時,約十多天吧。”
那人又道:“以校尉之才,尚需十多日,今以此為題考教,短短一晚時光,似乎強人所難了吧?!?p> 馮寶明白了,他們是覺得時間太短了,無論是問人還是商議,時間都不夠用,另一個就是有些不相信自己能夠?qū)Τ鰜?,因而特意過來提出。
“那各位以為如何是好?”馮寶問道。
“吾等以為,校尉應(yīng)當(dāng)設(shè)個期限,也應(yīng)該將校尉與縣男的答案公之于眾人,以免他人誤會?!?p> “誤會什么?”馮寶好奇地問。
“誤會校尉說的佳句未必有真實的答案?!蹦莻€人終于說出了真實的意思,原來是擔(dān)心馮寶說的話并不是真的。
馮寶想了想,道:“似乎說的也有些道理,那這樣好了,找個公證人,交給他保管,免得有人說三道四的。”
于校書郎他們幾個人聽不懂“公證人”是個什么意思,剛想詢問一下,馮寶突然轉(zhuǎn)身對后面的一位道:“馮某麻煩姑娘一事,去請芊芊姑娘過來一下?!?p> 房元昭一聽,馬上接過來對那姑娘問道:“芊芊現(xiàn)在在哪兒?”
“奴家不知道啊。”
“快去找??!”房元昭大聲道。
“房校尉,別嚇著人家姑娘。”馮寶隨即對石子道:“你陪姑娘去一趟?!?p>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于校書郎他們幾個人是來“找茬”的,但是馮寶依然很有風(fēng)度的請他們坐了下來,并且陪他們喝了一點酒,也算是盡一下地主之誼。
沒過多少時候,石子陪同芊芊姑娘走了進來,或許是請她來的過程中,驚動了太多人,以至于在他們身后,烏壓壓的跟了一群人進來。
王掌柜也得到了消息,他費了很大的力氣,從擁擠的人群中擠出一條縫,擠到馮寶面前問:“馮校尉,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馮寶沖著他笑道:“對你來說可是一件好事哦。”
“好事?”王掌柜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馮寶懶得解釋,說:“趕緊叫人送紙筆過來?!?p> 甭管理解不理解,王掌柜此時也只有照做的份兒,他馬上沖門口的下人喊道:“快去拿筆墨紙硯過來?!?p> 功夫不大,有人取來紙筆,在一張案幾上放好,馮寶向芊芊微微一笑,道:“老規(guī)矩,還是由我來說你來記?!?p> 眾目睽睽之下,芊芊根本也無法拒絕,只好坐到案幾后,執(zhí)筆等待馮寶口述。
馮寶對眾人朗聲道:“謝縣男有一佳句,曰’天若有情天亦老‘,他和馮某均花費十余日光景,各得一下句?!闭f到這時,馮寶向芊芊道:“姑娘請寫下上句?!?p> 芊芊聞言,立刻提筆在紙上寫下“天若有情天亦老”七個大字。
馮寶取過紙看了一眼后,交到于校書郎手里,說:“這就是上一句?!?p> 緊跟著,馮寶對圍在芊芊身邊的人道:“諸位請往后退一退。”
眾人不明究里,卻還是盡可能的空出地方,遠離芊芊寫字那張案幾。
馮寶再次對所有人道:“現(xiàn)在,我將謝縣男與馮某的下句,告訴芊芊姑娘,并由她記錄下來,以表示馮某所言非虛。由于過幾日‘詩酒風(fēng)流花會’的活動正式開始,到全部結(jié)束總共約一月有余,在此期間,任何人只要能夠?qū)Τ鱿戮?,并且得到一致認(rèn)可的,馮某以千貫相酬,若有哪位所對下句能夠超過謝縣男,我當(dāng)以五千貫相酬,決不食言?!?p> “五千貫?。 痹S多人發(fā)出了一聲驚呼。
馮寶說完自己想說的,走到芊芊身邊,俯身湊到她耳邊,以很低的身音說了幾句話,然后起身站到案幾前,以擋住眾人視線。
沒有人聽到馮寶說了什么,包括離他最近的房元昭,所有人只看到芊芊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提筆在兩張紙上,各寫一行字。
馮寶回首見芊芊已經(jīng)寫好,取過來看了一下,確認(rèn)無誤后,讓王掌柜命人找個盒子來,將兩張紙放進去,又用蠟做了封口處理,弄完這一切后,親自交到芊芊手中,并說:“煩勞姑娘替馮某保管了。”
芊芊拿著盒子有點不知所措,只是覺得這責(zé)任實在是太大了,然而,她還沒有拒絕的理由,只能傻傻地捧著盒子,一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