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柳風
荒匪首領舉起了右手，待到他的右手再次落下時，便是西柳部落厄運的開始。
戰(zhàn)力最強的柳呈和柳虎，都在一個回合下便被對方打傷，荒匪一旦發(fā)起進攻，西柳部落眾人必定要被屠殺一空。
亡在旦夕，柳呈朝柳虎使了一個眼色后，強提一口真氣，再次祭出飛劍懸停在頭頂，擋在了荒匪頭領和那名煉氣士前方。
柳虎自然知曉族長的意思，以往對柳呈恭崇無比的他，此際卻沒有聽從柳呈的命令突圍離開，而是邁著沉重而堅定的步伐，站到了柳呈身旁。
“族長，我倒是想跑呢，只不過挨了一拳，腿腳有些不利索了，估摸就是想跑也跑不了，還是留下來摘掉幾顆狼崽子的頭顱更加合算?！绷⑸焓帜ㄈプ旖堑难E，咧嘴一笑。
“你就是個熊腦子！以柳風的性子，知曉我們被害，鐵定會只身殺上鷹嘴崖。以他現在的實力，非但報不了仇，反而會白白送了性命。我要你留住性命，是要你勸住柳風，等他足夠強大后，再連根拔了鷹嘴崖，為我們報仇！”柳呈開口說話之際，強壓在喉嚨的鮮血流出了嘴角，他目光緊緊地盯著荒匪頭領，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們這些狼崽子給我聽清楚了，你們務必要記住柳風的名字，他很快便會成為你們鷹嘴崖鐵面匪的噩夢！”
“哈哈，一個剛剛突破至第三境的小子而已，說得跟閻王老子一般。多少將要死在我刀下的人，臨死無非兩種表現，一種跪地求饒，一種便是像你這般，撂下幾句既沒營養(yǎng)又沒卵用的狠話來安慰自己。老東西，有什么話，趕緊給我噴完，免得到了地底下氣兒順不了。”遮蔽在鐵面罩下的荒匪頭領，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卻能聽到他語氣里中滿滿的嘲弄。
“嘿嘿，柳風是不是閻王老子，你們很快就能知曉。等著吧，狼崽子們，洗干凈脖子等著吧！”柳虎嘴巴一咧，嘿嘿怪笑。
“你還不趕緊滾！”柳呈雙眉一豎，對著柳虎厲聲喝罵。
柳虎迅速斂去笑容，朝著西柳部眾人重重低頭，抱拳沉聲道：“族長，諸位兄弟，一路走好！”
言罷，柳虎縱身躍上馬車，一把將石蛋從馬車里提出，將其夾在腋下，拔腿飛奔向外突圍。
圍在四周的荒匪想要阻攔，但是這些荒匪部眾實力遠不及匪首以及那名煉氣士，不是被柳虎一拳打飛，便是被柳虎輕易甩開。
幾個呼吸間，柳虎便帶著石蛋突破了包圍圈，疾步向遠處奔去。
“先留他一命，挨了我一拳，跑不了多遠。”荒匪頭領喝住正欲追趕的手下，右手往下一揮，發(fā)出了殺戮的指令。
荒匪頭領之所有暫時放過柳虎，是因為要留下柳虎，勢必要自己或者身邊的煉氣士出手才能湊效。
但是，在他倆身前還有一個已生死志的柳呈。柳呈的修為盡管只是凝氣大圓滿，但他如今一心求死，使出同歸于盡的打法，邁入武夫三境多年的匪首以及他身邊的化液期煉氣士，誰都不愿意涉險與其搏命。
兩人都抱著同樣的打算：先合力收拾掉柳呈，斬殺干凈馬車周圍的西柳人，再去追殺柳虎。
“西柳部！西柳部！”在荒匪首領放下右手的同時，已經奔出數百米之外的柳虎和石蛋同時轉身，用右手拳頭瘋狂地捶打著自己的胸膛，朝著被圍在馬車四周的西柳部族人痛聲咆哮。
臉上稚氣未脫的石蛋，早已淚流滿面，他在恨自己，以前為何要那般懶惰，為何受不住苦承不住痛。若是意志再堅定些、能受住苦痛努力打熬體魄，自己現在應該是一名武者了。即便不能如柳風那般強大，今日也必定不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族人被屠戮。
“西柳部！”馬車周邊的西柳部族人隨后齊聲咆哮，揮舞著手中樸刀、獸骨，主動發(fā)起了攻擊。
柳虎猛然轉身，一把拽住石蛋，狂奔而去。于此同時，兩行熱淚從這位剛強堅毅黑須漢子臉上滾燙而下，在戰(zhàn)斗開始的剎那，他便看到一位昨晚還和自己對酒暢飲的族人被一柄馬刀割開了脖子。
喊殺聲，慘叫聲頓時響徹在荒土上。
“活著，我一定要活著！”柳虎不敢回頭，壓抑著身體和心靈的痛楚，幾乎麻木地向前亡命奔逃，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視線。
石蛋早已泣不成聲，心里同樣也念叨著“活著”二字。
突然，柳虎猛然止住身形，被淚水模糊的視線里，一個白點似離弦箭般疾射而來。
白點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原來奔襲而至的是一頭白色巨狼，白色巨狼寬闊的脊背上還端坐著一名年輕人。
年輕人星眉劍目，鬢角黑發(fā)飛揚，一柄闊劍斜掛于肩。
“風哥兒！”石蛋胡亂地抹去掛在臉上的淚水，待到看清來人之后，驚喜出聲，而后猛然雙膝跪地，又高聲地嚎哭了起來。
年輕人正是柳風，西柳部落的柳風。
白狼速度奇快，轉眼間便來到了柳虎和石蛋二人近前。
“虎叔，照顧好石蛋！”遠處的喊殺聲已經清晰入耳，柳風沒有做任何停留，右手在白色巨狼的頭上拍了拍，白色巨狼會意，速度又猛然加快了一線，瞬間便掠出了近百米的距離。
荒土上的喊殺聲愈發(fā)強烈，馬車四周早已血跡斑斑，十幾具或荒匪或西柳部落族人殘破的尸體或橫或豎地躺倒在地上，早已沒有了呼吸。
柳呈真氣已經不濟，身形搖搖欲墜，但還拼力操持著飛劍不斷地攻向荒匪頭領和煉氣士，而其他幸存的西柳部族人一個個胸襟染血，鮮血既有自己的，還有荒匪的，盡管手中的獸骨已經開裂，樸刀已經崩出了口子，但沒有一個人畏死，大口喘著粗氣奮力砍向身前的荒匪。
“哦嗚！”一聲尖銳的狼嘯突兀在戰(zhàn)團之外響起，緊隨其后，一狼一人飛奔而至，巨狼背上的年輕人拔出了肩上的闊劍，劍光閃爍飛舞，一顆顆碩大的荒匪頭顱沖天而起。
轉眼間，巨狼便沖進了戰(zhàn)團中央，待到巨狼在柳呈身前定住身形，五具無頭荒匪尸首才怦然從馬背上砸落。
柳風一氣斬殺掉五名荒匪，氣定神閑地坐在巨狼上，闊劍倒提，一串血珠緩緩從劍尖上滴落。
“西柳部！柳風！”幸存的西柳部眾人看到柳風出現，精神陡然一震，齊齊高喊出聲，而后奮力逼退對手，大步奔到柳呈身邊，將搖搖欲墜的柳呈護住在中心。
“柳風？”荒匪首領嘿嘿出聲，五名部下被削去頭顱沒有讓他生起半分的情緒波動，他上下打量著端坐在白狼闊背上的年輕人：“不錯，年紀輕輕，砍起頭顱起來卻是如此熟稔，真讓你成長起來，還真是一大禍患呢。”
“見到雄陽城荒狩現身，竟然沒有夾著尾巴逃命。我要說你們膽氣干云呢，還是活膩歪了？”看著四周倒斃的數名部落族人，怒火和殺意瞬間填滿了柳風的胸腔，他捏緊手中的闊劍，但隨即又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開口時，嘴角已經掛上了淡淡的笑意。
“若是有雄陽城的荒狩隊伍巡視荒土，我們哪里還要什么風度和臉面，定然是要望風而遁。但今日就你一人，殺了你，滅了西柳部，萬事清靜，雄陽城即便要追究，也查不到我們鷹嘴崖的頭上?！狈耸着牧伺鸟R頭，將目光看向了身側的煉氣士，他向煉氣士傳遞的意圖很明顯：“我們現在就不要藏著掖著了，彼此都得拿出看家本領，速戰(zhàn)速決，斬殺柳風，滅掉西柳部?！?p> “一個三境武夫加上一位化液期的煉氣士的確有資格覬覦小爺的項上頭顱，只不過，人人都惜命，小爺敢單劍現身，自有小爺的依仗?！绷L臉上的笑意燦爛了幾分，神情極是隨意地說道：
“你們既然想試試能否摘下我的頭顱，我便讓你們膽氣再壯上幾分，百里之外有我的兩位同伴，不久之前，我向他們發(fā)出了求援信號，他們要趕過來，速度即便再快，最少也要一炷香的時間。你們如果有把握在一炷香的時間內解決掉我，便盡管動手，我保管你們能全身而退還不留后患。但是，你們若是不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干掉我，嘿嘿，……?！?p> 柳風戲謔地看了看荒匪頭領和煉氣士，輕輕翻手抖去了闊劍上的血珠。
荒匪頭領和煉氣士沒有回應，柳風如此輕松的神情作態(tài)，讓原本躍躍欲試的兩人心中生起了猶豫。
“你們遲遲不敢動手，時間可是在不停歇地走呢。每耽擱一分，你們的機會便小上一分?？磥硐惹罢f膽氣干云還真是抬舉了你們，即便給到機會，到頭來還不是不敢放手一搏？送你們一個慫字，不用謝！”柳風嗤笑出聲，而后面容一肅，沉聲道：
“不敢動手，那就趕緊給我滾！”
荒匪中開始有人不安了，能夠成為雄陽城荒狩的人，哪一個不是天生的劊子手，砍起頭顱比切起西瓜來，難不上幾分。
一個柳風便瞬間砍瓜切菜般地削掉了五位同伴的頭顱，再多出兩名荒狩，在場的荒匪誰能保得住肩上的那顆腦袋？
“走！”荒匪頭領和煉氣士再次交流完眼神，終于做出了決斷，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記得跟鄭疤頭說上一聲，讓他好生活著，別那么快死了，至少也要熬到我去鷹嘴崖登門拜訪的那天吧！”看著荒匪遠去，柳風斂去了臉上的笑意，連忙縱身從白狼背上跳了下來。
柳風方才表現得風輕云淡，實則心弦已經繃緊到了極致。如果荒匪選擇繼續(xù)出手，柳風自己有把握全身而退，但身邊的族人包括柳呈在內定然都會失去性命。
柳風在賭，他在賭荒匪會惜命，也在賭心里的那一份懷疑。
“呈爺爺，您怎么樣了？沒事吧？”柳風扶住柳呈，關切詢問。
“沒有大礙，回部落調養(yǎng)上幾個月，傷勢就能恢復了?！绷市狭艘粫?，稍稍有了幾分氣力，看著柳風，把眉頭一皺：
“你怎么如此冒失，方才若是荒匪有膽出手，憑你剛剛邁進武夫第三境的實力，能應付得了一個老牌三境武夫加上一名化液期的煉氣士。若是你也把命丟在了這里，還有誰能給我們西柳部報仇？你真是太沖動了！”
“是，呈爺爺，是我冒失了，您老別動氣，趕緊回到馬車上歇息?！绷L連連賠錯，將柳呈扶上馬車后，忍住心中的悲痛，招呼幸存者將死去的族人裹好安置。
片刻之后，柳虎帶著石蛋趕到。
“風哥兒，你一定要替族人們報仇！”石蛋臉上的淚痕未干，一把抱住柳風，將頭埋在柳風肩頭啜泣。
“虎叔，你趕緊帶著族人回部落，路上一刻都不要耽擱。”柳風拍了拍石蛋的肩膀。
“你不和我們一起回部落么？”石蛋稍稍穩(wěn)定住情緒，眼巴巴地看著柳風。
“我有任務在身，不能和你們一同回去，我會讓小白跟在你們身邊。”柳風輕輕招手，那頭白色巨狼乖巧地點了點頭，踱步走到了馬車旁，守在柳呈身邊。
很快，隊伍再次啟程，不過眾人臉上再沒有了半分喜悅和激動，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和悲痛。
“虎叔，我有緊要的事情得馬上趕回雄陽城，呈爺爺受傷不輕，回去的路上你多費心?！绷L將跟在隊伍后面壓陣的柳虎拉住，輕聲耳語道：
“方才這些人，不見得就是鷹嘴崖的鐵面匪?；氐讲柯浜?，你一定約束好族人，不要輕舉妄動，近期更不要離開部落。你讓族人們放心，這件事，我肯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西柳部今日之仇，我必然會讓兇手加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