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蒼狼畎貉
蒼狼部坐落在一座三面環(huán)山、一面倚靠著聳天峭壁的山谷當(dāng)中,峭壁之下那座巨大的石窟便是族長畎戎的居所。
從蒼狼部敗退回來,畎戎安頓好畎迪后,便獨自去到了石窟最深處。
石窟最深處是一間密閉的石室,石室內(nèi)靜寂無聲,畎戎站定在石室前,神情猶豫不決。
就在血淵塔抽走獸骨中的獸元、蒼狼部的秘寶獸骨應(yīng)聲斷成兩截時,畎戎身前的石室內(nèi)突然有了響動,而后緩緩開了門。
畎戎心中一驚,與此同時,他連忙弓腰低頭,神情變得無比恭敬起來。
誰能想到,在荒土這片區(qū)域里,還有人能讓蒼狼畎戎做出這副作態(tài)。
石門完全被打開,其內(nèi)緩緩走出一人,準(zhǔn)確地說,他已經(jīng)不能說是一個人,因為出來的這個人身無片縷,全身盡是濃密的褐色毛發(fā),雙手和雙腳的指甲尖銳異常,跟獸爪差不多,更讓人望而生畏的是,此人的頭臉狹長,雙耳高高豎起,嘴巴前凸,還有尖銳的牙齒露出,儼然是一只半人半狼的怪物。
“父親!”
待到這只半人半狼的怪物完全走出石室,畎戎恭敬出聲。原來,他居然是畎戎的父親,也就是蒼狼部的上任族長畎貉。
一直以來,這片區(qū)域里的荒土人都以為蒼狼部的上任族長畎貉早已在數(shù)十年前老死,想不到他還活著,而且還變成了半人半狼的怪物。
“我跟你說過,不到蒼狼部遭遇滅族大禍,就不要喚醒我。難道蒼狼部現(xiàn)在正遭遇滅族大禍?”畎貉模樣雖和怪物一般,但聲音還是人聲,只不過聲音沙啞難聽,就像兩塊老樹皮在摩擦一般。
“父親,蒼狼部此刻還沒有滅族大禍,但是,若不能及時除去隱患,日后必然會有滅族大禍?!鳖叭炙坪鯇︻昂烟貏e的畏懼,把話說完后,便低頭埋首,一動不敢動。
“前因后果,長話短說!”畎貉一雙眼睛已不似人眼,呈倒三角形,還幽幽地泛著綠光。
畎戎低聲應(yīng)了一句,連忙將蒼狼部與西柳部的爭斗情形快速地講述了一遍。
“西柳部?哈哈!”畎貉突兀發(fā)聲大笑起來,他冷冷地看著畎戎,道:“我不過在沉寂了幾十年,當(dāng)初那個孱弱不堪的西柳部就能威脅到我們蒼狼部了?你這個族長當(dāng)?shù)玫故峭ΨQ職的?。 ?p> 畎戎聞言渾身一緊,而后將頭埋得更低,聲音顫抖地說道:“父親,西柳部出了一個柳風(fēng),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jì),竟然已經(jīng)是武夫四境。而且,除開柳風(fēng),西柳部還出現(xiàn)了一個獨眼的老瘸子,一身毒攻異常詭異,已經(jīng)是武夫三境的畎平在他面前連一招都沒接下來便中毒身亡!”
“柳風(fēng)!老瘸子!”畎貉嘿嘿發(fā)笑,而后雙目緊盯著畎戎,陰冷冷地說道:“你還忘了交代部落的鎮(zhèn)族之寶了吧?”
畎戎聞言一震,隨之便是噗通一聲,竟是朝著畎貉雙膝跪地,誠惶誠恐地說道:“畎戎無能,還請父親恕罪!畎戎發(fā)誓,一定要將秘寶獸骨從西柳部手中奪回來。”
“奪回來?獸骨已經(jīng)被毀去了,你還怎么奪回來?”畎貉突兀暴怒出聲,抬起一腳便將畎戎給踢成了個滾地葫蘆。
畎戎不敢有絲毫的反抗,狼狽地從地上爬去,而后又恭恭敬敬地跪在畎貉身前,喃喃道:“獸骨堅硬異常,水火不侵,西柳部居然能將其毀去?”
“敢毀我秘寶,殺我族人,西柳部,你們就等著族滅人亡吧!”畎貉臉上現(xiàn)出殘忍的笑容,而后對著畎戎說道:“速速給我準(zhǔn)備十份童男童女的心頭血,我要血洗西柳部!”
畎戎臉色一白,連忙俯身點頭,隨后心頭沉重地離去了。
當(dāng)夜,蒼狼部陸續(xù)有人悄悄地離開部落,這些人俱是黑布裹臉,形跡神秘。
……
西柳部,本應(yīng)是萬籟俱靜、人們呼呼入眠的時候,部落里卻是先后有燈火燃起,人們紛紛走出屋子,向著族長柳呈的居所匯集。
但是他們都沒能進(jìn)到居所內(nèi),因為石蛋擋在門前,不讓任何一個人進(jìn)去。
“石蛋,給我閃開,讓我進(jìn)去看看?”
柳虎第一個趕來,看到石蛋擋在身前,便有些不耐煩,出聲吼喝。
但是,以往只要稍稍瞪眼就會認(rèn)慫的石蛋卻是反常起來,用他已經(jīng)稱得上魁梧的身體死死擋在小院門口,寸步不讓。
“呈爺爺說了,在他沒有回來之前,誰也不能進(jìn)到里面。小白體內(nèi)的那顆狼牙隨時可能爆發(fā),誰進(jìn)去都會很危險!”石蛋表情凝重。
“那柳風(fēng)呢?他不是還在里面么?我們得趕緊將他給弄出來!”有人著急出聲。
“風(fēng)哥兒他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以他的實力,應(yīng)該能自保?!笔懊黠@有些底氣不足。
“自保個錘子!柳風(fēng)現(xiàn)在一身是傷,若是那狼牙爆開來,他能幸免?石蛋,趕緊給我閃開,我去把柳風(fēng)給弄出來!”柳風(fēng)把眼一瞪,作勢就要用手去將石蛋推開。
“我可是把話說得很明白,是呈爺爺交代我守在這里的,在他沒有回來前,你們誰也不能進(jìn)去。但是,你們要強(qiáng)行進(jìn)去,我也攔不住。不過,到時候呈爺爺追究起來,可別指望著我會把鍋往自個兒身上蓋?!笔鞍言捳f完,便閃身到了一邊,將路給讓了出來。
他這么一說一動,想要進(jìn)去院子的西柳人反而頓時止住了腳步,沒人再敢向前跨步。
西柳部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后將目光聚焦到了柳虎身上。
柳風(fēng)皺著眉頭,稍稍猶豫了一會,而后把胸膛一拍,道:“待會呈叔回來,無非就是一頓打罵,忍忍就過去了。若是柳風(fēng)這小子真有個三長兩短,就這么嗝屁了,老子還不得自責(zé)一輩子!你們在外頭等著,我先進(jìn)去看看!”
說完,柳虎就欲抬腳進(jìn)入院子。
“你給我站??!”
突兀,遠(yuǎn)處傳來了一個憤怒的聲音。
柳虎聽到這個聲音,身體頓時一僵,而后連忙往后大撤一步,低著腦袋縮在人群中。
很快,柳呈便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老瘸子緩緩跟在了他的身后。
“虎了吧唧的!”柳呈狠狠地瞪了一眼柳虎,而后冷聲道:“這里沒你的事,趕緊去到石墻那邊,這幾天便給我釘在那里!”
“誒!”柳虎縮著個腦袋,連連點頭,而后一溜煙地跑沒了人影。
西柳部眾人看到老瘸子過來,聯(lián)想到白日里老瘸子的可怖手段,一個個不自禁地往后退出好幾步。
“柳族長,煩請你在外面等上一等,我先進(jìn)去看看?!崩先匙訉Ρ娙说姆磻?yīng)毫不在意,對著柳呈點了點頭,而后抬腳進(jìn)了院子。
屋內(nèi),老瘸子推門而入的時候,柳風(fēng)正閉目端坐著。
老瘸子瞥了一眼柳風(fēng),而后便來到白狼身邊,伸出手,輕輕地在白狼身上一撫而過。
隨即,老瘸子皺起了眉頭,沉聲問道:“你把那顆狼牙給取出來了?”
“事情緊急,若是不將狼牙取出來,小白可能會死?!绷L(fēng)睜開了眼睛,他現(xiàn)在有點亂,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付老瘸子。
血淵塔乃是他最大的秘密,他可不想連這個都讓老瘸子給洞悉了。老瘸子敵友不明,甚至還以殤無痕來要挾,他自然得謹(jǐn)慎。
老瘸子稍稍轉(zhuǎn)了轉(zhuǎn)獨目,而后來到了柳風(fēng)身邊,伸出手搭在了柳風(fēng)的手腕上。
“瘸爺爺,我這點傷勢不礙事,怎么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呢?”不待老瘸子說話,柳風(fēng)主動開口了。
“不礙事?若是換其他的四境武者遇上你這番遭遇,現(xiàn)在還能喘氣?”老瘸子冷哼一聲,道:“小子,身上的秘密不少嗎?連老夫都覺得有些棘手的問題,竟然被你自個兒給化解了!”
“瘸爺爺自謙了,畢竟用毒才是您老最擅長的!”柳風(fēng)一語雙關(guān),顯然對老瘸子向他下毒的事情還耿耿于懷。
“嘿嘿,老夫來自萬毒山,如果連用毒都不擅長,哪還不得趕緊找塊豆腐把自個給撞死得了!”老瘸子自然聽出柳風(fēng)話中挖苦的意思,但他不以為意,卻嘿笑著道:“你小子身上的秘密越多,把清荷交給你、讓你帶著她去萬毒山,我便越放心!”
“瘸爺爺,非得在一年之內(nèi)趕去萬毒山么?能不能先緩一緩,若是我的武道境界能再高出一些,去萬毒山的路上也能更穩(wěn)妥些。”柳風(fēng)打算等西柳部在紅霜谷站穩(wěn)腳跟后,再護(hù)送清荷去往萬毒山。
“我自然是同意的,但那殤無痕的毒會不會讓你緩一緩,我就不知道了?!崩先匙幼旖青咧鴳蛑o的笑容。
柳風(fēng)登時語塞,也不愿再說話,干脆閉上了眼睛,專心打坐起來。
“小子,狼牙和獸骨的問題都讓你自己給解決了,我留在這里也沒了意義。但是,稍后我出去的時候,是照實向柳呈說呢,還是你幫我想想說辭?”老瘸子自顧自地笑著,一副吃定了柳風(fēng)的模樣。
柳風(fēng)差點沒從床上直接跳起來罵娘,他深吸一口氣,然后從床上下來,低腰拱手,滿臉真誠地對著老瘸子說道:“瘸爺爺醫(yī)術(shù)無雙,感謝瘸爺爺為柳風(fēng)和小白祛毒療傷!”
“救死扶傷乃是老夫的本分,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老瘸子滿臉的笑容,一邊說話,一邊緩步出了屋子。
……
偌大的黃家,說沒了便沒了,自然給雄陽城留下了很多的談資。
但是,僅僅就是幾天的時間過去,茶樓中、酒館里,談?wù)擖S家的話題就漸漸地少了下來。人們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以前是怎么過的,現(xiàn)在還是怎么過。
畢竟,你黃家再風(fēng)光、再落魄,與他們又有何干?
不過,黃家的話題失去熱度后,又有一個新的而且更轟動的話題冒了出來,那便是懷候李輕舟明日便要離開雄陽城。
也不知道是誰將這個消息給放了出來,隨后,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滿城皆知。
對于此種狀況,身為事件的當(dāng)事人李輕舟也只能搖頭苦笑,因為知曉他即將離去而且還是明天的人不多,這些知道消息的人,沒有李輕舟的首肯,絕對不敢對外聲張,但有一個人卻是例外,那便是趙子陵。
那日在西山別院,李輕舟以為趙子陵只是隨后開開玩笑,沒想到他還真把消息給散播了出去,而且還在背后推波助瀾地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個消息弄得滿城皆知。
李輕舟不是好名之人,但是為官一任,誰不想在離去的時候,會有更多的人夾道相送。
明日便要離去,一向心無波瀾的李輕舟竟然在即將離去前的晚上失了眠。
李輕舟心想:荒狩營是他一手打造起來的,明日肯定會前來送行。至于在這兩年里,因為自己推行的政策,而受了恩惠的雄陽城商販、凈水河上的漁民、以耕種為生的農(nóng)戶,……,等等,他們會來么?
“有荒狩營的人到場,人便已經(jīng)不少了,其他人來不來也無所謂了。畢竟我來雄陽城才兩年多點的時間,這兩年里,多數(shù)的時間是在削弱和打壓那些尾大不掉的大家族,很少有時間去接觸雄陽城內(nèi)的普羅大眾。他們不來送我,也在情理之中,……?!崩钶p舟碾轉(zhuǎn)在床上,久久難以入眠。
第二日,天剛拂曉,李輕舟單人匹馬來到雄陽城門洞前,一如兩年前,他單人匹馬地來到雄陽城下。
“見過侯爺!”
守門的軍士們看到李輕舟前來,慌忙拜倒見禮。
李輕舟揮手示意軍士起身,而后抬眼四顧,他發(fā)現(xiàn)雄陽城城門口一如往昔,城防的軍士依然敬業(yè),趕早出入城的人依舊零零星星。
雄陽城城門口的今天,并未因為他李輕舟離去而有任何的改變,就連他先前無比篤定的荒狩營,一個人都沒出現(xiàn),沒有看到武空行,沒有看到鐵橫,更別說剛剛升任荒狩黑牙營狩將的吳遠(yuǎn)。
至于趙子陵,既然昨天已經(jīng)道過別,李輕舟便沒想過他今天還會前來送行。
若說不失望,肯定是騙人的,但李輕舟畢竟是豁達(dá)之人,他自嘲一笑,而后輕輕一揚(yáng)鞭。
馬蹄聲響,懷侯李輕舟離了雄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