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來者不善

　　寒冬數(shù)九，荀澈已納邊塞側(cè)妃月余，我自他們大婚那日起便一病不起，他都沒過來瞧過我哪怕是一眼，而對側(cè)妃，就連吃穿都特意尋得邊塞廚子跟裁縫來迎合她的口味。

　　在這偌大的賢王府，我這個王妃的存在就好像透明的一般入不進任何人的眼。

　　御醫(yī)說我是憂傷過度導(dǎo)致肝氣郁結(jié)，需好生調(diào)養(yǎng)一番，荀澈才不在乎，只要我不死，哪怕病倒在床上一輩子也與他無干。這便是我嫁的夫君，最關(guān)鍵的是，我沒得選。

　　“王，王妃，側(cè)妃她，她正往咱們正陽宮方向走來?！蔽业馁N身侍婢小娥氣喘吁吁地說著，時不時還用眼睛打量著我，欲言又止。

　　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冷笑了兩聲回應(yīng)道，“一切照往常一樣便好?！?p>　　小娥聽了我的話便退下了，果然，一會兒功夫，邊塞側(cè)妃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妾身岑澐給王妃姐姐請安?！闭f是請安，身子只是微微蹲下不到規(guī)制的一半，見我躺著連眼皮都沒抬，她繼續(xù)說道，“姐姐病了這許久，我早說要來探望，可奈何每次都要被王爺攔下，擔(dān)心姐姐過了病氣給我，今兒趁王爺出門，我特意來看看姐姐。”

　　岑澐嘴角微微上揚，與其說是來探病的，不如說她就是來挑釁的。我不慌不忙地說，“小娥，扶我起來。”小娥趕忙上前扶起病懨懨的我，見我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渾身虛弱無力，岑澐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往后退了退。

　　“若是為了在皇上面前為你們求賜婚的事來謝我，那妹妹倒不如直接去謝荀澈，畢竟這都是他拿我爹娘的身家性命威脅換來的?！蔽艺f著又咳嗽了兩聲，岑澐下意識地又往后退了兩步。

　　見我說話絲毫不客氣，岑澐清了清嗓子開始轉(zhuǎn)移話題，“瞧，這光顧著說話差點都忘了，妹妹給姐姐帶了補藥，珍兒，快，帶著小娥下去給王妃熬制?！?p>　　岑澐給珍兒使了個眼色，我也朝著小娥點了點頭表示應(yīng)允，兩個侍婢退了出去，房間就剩下我們兩個人。我知道該來的，終究會來。

　　我打破了沉默，開門見山地說，“妹妹把丫頭們都支走了，有什么話就直說吧?！?p>　　“好，爽快！我今天來就是提醒你，什么事該做？該怎么做？才不至于顏面盡失！”

　　這邊塞側(cè)妃果然不是善類，大婚當日為恐她心下不快，荀澈直接免了她向我奉茶的禮制，命我待在正陽宮不準出去，今天算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她就給我個下馬威。

　　我順著她的話說道，“哦？那依妹妹有何高見？”我用著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

　　岑澐換了副發(fā)狠的嘴臉對我說，“別裝了！既然你不識好歹，我不怕實話告訴你，我今天來，就是要你在王爺心中跌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哈哈哈哈哈——”我突然大笑起來。

　　“你，你笑什么？”岑澐邊說邊瞇著眼睛、歪著頭盯著我，似乎在窺探我的內(nèi)心。

　　我笑什么？我當然是在笑她不了解荀澈，跌入萬劫不復(fù)之地？真是可笑，我得在他心中有地位才能往下跌啊……岑澐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敢來威脅我。

　　見我絲毫沒被她的話影響，岑澐惱羞成怒，“笑吧，趁著還能笑就盡情地笑吧！一會怕是你想哭都來不及！”

　　她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了兩組不大規(guī)則的腳步聲，“王妃，藥熬好了。”小娥說著端著藥進了門，后面跟著珍兒。

　　“王妃，奴婢服侍您喝下吧。”小娥剛想走近我，被岑澐攔了下來。

　　“還是我來親自喂姐姐喝吧。”岑澐說著，毫不客氣地一把奪過藥碗，大婚一個多月才來拜見正妃，任誰都清楚她安的是什么心，小娥哪肯讓她來喂我，她剛想上前就被珍兒死死制住。

　　“你們要干什么？不許傷害王妃！”小娥邊掙扎邊大喊著。

　　“放肆！珍兒，我正陽宮還輪不到你一個侍婢來撒野！給我放了小娥！”我用盡全力來告訴她們我也不是好惹的。

　　“放了？姐姐還是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吧！”岑澐看著我，露出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我告訴你岑澐！我好歹也是皇上欽點的王妃，若是今天被你害死在賢王府，你跟荀澈誰都別想脫得了干系！”我義正言辭地給岑澐講清利害關(guān)系，我不是怕死，而是這世上還有我牽掛的人。

　　“呦，現(xiàn)在知道怕了？我的好姐姐，我怎么舍得讓你就這么痛痛快快地死呢？那就不好玩了?！贬瘽逢庩柟謿猓屓撕懿皇娣?。

　　“別著急呀姐姐，好戲才剛剛開始?！贬瘽氛f著，用任何人都來不及反應(yīng)的速度喝下半碗藥湯，另外半碗則淋在自己臉上、身上然后瘋狂地抓亂自己的頭發(fā)最后舉起碗摔向地上。

　　伴隨著那聲，“王爺駕到——”碗恰好落在地上被摔得粉碎，一切都像是被提前安排好那樣剛剛好，等到我徹底反應(yīng)過來領(lǐng)會岑澐的用意時，已經(jīng)晚了。

　　荀澈進來時，看到的一幕正是岑澐臉色慘白、腹痛不止地癱坐在地上……

　　“王爺，救救澐兒，救救我們的孩子——”荀澈慌忙地抱起岑澐，滿臉流露出驚慌與焦慮……

　　“快！傳御醫(yī)！快！”荀澈滿眼憐惜地看著懷里的岑澐，轉(zhuǎn)眼又充滿厭惡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我，只那一眼，我便知道在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斷。

　　“澐兒，別怕，本王在呢，快告訴本王這是怎么回事？你剛才說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我從未見過荀澈入現(xiàn)在這般柔聲細語，邊說話邊伸出手擦去岑澐額頭上的汗珠。

　　“王爺，澐兒已有身孕二月有余，本打算給您個驚喜，可不知怎的被王妃姐姐知曉，今天趁王爺外出，姐姐就命小娥傳來澐兒……”

　　“你胡說！明明是你自己走進正陽宮的，王妃根本就沒傳過你！”小娥聽到岑澐想冤枉我，一時情急脫口而出。

　　“住口！沒規(guī)矩！讓側(cè)妃繼續(xù)說！”我趕在荀澈發(fā)火前趕緊先發(fā)制人，保住小娥。

　　岑澐見狀便開始抽泣，哭泣了一會用顫抖的聲音繼續(xù)說，“王爺，澐兒沒有撒謊，王妃姐姐先是罰澐兒跪著聽訓(xùn)誡，后又命小娥端來一碗湯藥說是給澐兒補身子，澐兒不敢喝，姐姐就命小娥強行灌喂……”

　　岑澐說到這哭泣得越發(fā)厲害，“王爺，我們的孩子，孩子怕是不保了……”岑澐楚楚可憐地說完，用著極其無辜的眼神看著我。

　　“姐姐，縱使?jié)穬呵О闳f般令姐姐生厭，姐姐只管沖著我來，別傷害我的孩子啊——”岑澐情緒激動、臉色慘白地暈倒在荀澈懷中，下體的血液浸透了荀澈的衣衫……

　　“慕容宛！澐兒無事便罷，倘若傷及一絲一毫，本王要你陪葬！”等不及我開口，荀澈便抱著岑澐匆匆離去。

　　原來在他心里，我只是慕容宛，而她是澐兒。兩個時辰后，荀澈一腳踹開我的房門，“啪——”的一聲，不由分說，上來就給我一巴掌。

　　“蛇蝎毒婦！本王的孩子你都敢下手，你就這么容不下她？”荀澈雙眼仿佛在冒火，恨不得一口吃了我。

　　我用手捂著火辣辣的臉，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成親一月有余，她的身孕兩月有余，你們早有了肌膚之親是不是？”

　　“我與澐兒的事輪不到你過問！只是我千算萬算，沒想到你的心竟能歹毒至此！澐兒有什么錯？本王的孩兒有什么錯？”荀澈對著我開始咆哮。

　　“你看到事情的經(jīng)過了嗎？你給我機會說話了嗎？僅憑一面之詞就相信她？那你為什么不相信我？”

　　“你當本王是瞎的嗎？還是你覺得我那么單純善良的澐兒會自己害自己？”荀澈脫口而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再說什么都沒有意義了，在他心里已經(jīng)給我定性了。

　　“單純？善良？隨你怎么說吧。”我已經(jīng)開始懶得跟荀澈廢話了。

　　“我告訴你，這件事絕不可能這么算了！你若還想活命，就等澐兒醒了當著全府的面先給她跪地認錯！她若愿意饒了你，本王就留你條賤命！”荀澈還真是字字誅心。

　　“不如你現(xiàn)在就直接殺了我吧，給你心愛的澐兒出氣?！?p>　　“你別以為本王不敢殺你！”

　　“那就動手?。窟€等什么？有本事你今天就殺了我，荀澈我也告訴你，我就是死也不會跟她低頭認錯?！蔽也桓适救?，瞪大眼睛盯住荀澈，任由牙齒把嘴唇咬得滴血，也沒說一句軟話。

　　荀澈上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我不掙扎也不反抗，他下手越來越狠，我臉憋得通紅，喘不過氣來，小娥在一旁實在看不見下去，噗通一聲跪在荀澈面前。

　　“王爺——王爺求求您饒了王妃吧！這真的不關(guān)王妃的事，是側(cè)妃她自己——”

　　“住口！何時輪到你來插嘴？你是怕本王忘了還有個你嗎？”荀澈的情緒越激動，手上的力道就越狠，我感覺自己命懸一線了。

　　“難道您真的忍心掐死王妃嗎？”荀澈聽到這句話時，怔了一下，然后慢慢松開了手，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咳嗽了好一會。

　　“來??！把正陽宮上上下下所有的奴才都關(guān)進王府刑房，嚴加拷問！”荀澈從懷里掏出岑澐繡給他的鴛鴦手帕，邊擦著手邊說。

　　“慢著！你要罰就罰我一人，奴才都是聽命于主子的，與他們何干？”

　　“好，很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來人，先把王妃拖進刑房重打三十鞭，然后拖到王府門外跪著！一直跪到側(cè)妃醒來！”荀澈發(fā)號施令后轉(zhuǎn)而看向我，繼續(xù)說，“告訴你，這僅僅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