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逢

　　顧長生，前相國顧明誠之子，時年十三歲，開始了他的流浪生涯。

　　每一個流浪漢的背后都有一段或曲折辛酸或悲歡交加的經(jīng)歷和故事。你不知道他之前是誰，或許是布衣貧民，或許是高官貴胄，甚至有可能是皇親國戚。你更不知道他從哪兒來，要到哪里去，畢竟，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因為，你一旦看到他渾身骯臟的衣服以及散發(fā)臭味的頭發(fā)就會遠遠地避開，并且用鄙視的目光瞪他一眼。

　　顧長生如此，世人也皆如此，因為人之本能便是向往美好的事物，遠離骯臟的事物。

　　然而，他并沒有想到，有一天，他也會與骯臟的流浪漢為伍。

　　命運，總愛如此捉弄人；人生，可知而又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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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聽說了嘛，左相一家被滅門了！”

　　“真的？老天總算開眼了，是何人所為，竟有如此膽量？”

　　“據(jù)說是秦越，那秦越受長寧王所托把左相頭都給砍下來了?！?p>　　“秦越！就是那個劊子手秦越？”

　　秦越……顧長生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這一路流浪下來，他沿途聽了不少傳聞，大致了解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dāng)今皇上的叔父長寧王欲行新政，遭到了左相顧明誠的激烈反對，皇帝為推行新政，收回皇權(quán)，捏造顧明誠謀反篡位的消息，密令長寧王起兵勤王，攻打左相府，原本皇帝本意是處死左相即可，未曾想左相府衛(wèi)兵拼死抵抗，雙方矛盾進一步激化，長寧軍自作主張，大肆屠戮相府的人，與此同時，劊子手秦越配合長寧軍斬殺了左相。

　　這么一個驚動楚朝的大事件，很快成為了百姓們茶余飯后的談資，他們不在乎什么左相府被滅門，什么長寧王崛起，這件事于他們而言的意義只是談話間多了一個話題而已。

　　百姓最為關(guān)心的，是上位者何時能讓他們吃飽，讓他們不用忍饑挨餓，盡管上邊換了個人，可政策依舊會延續(xù)下去，對于新上位者宣揚新政的把戲，人們早已對此免疫了。

　　天下依舊是那個天下，而他卻已不是原來那個他，一切，已經(jīng)回不去了。

　　想當(dāng)年，少年不識愁滋味，他只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公子哥兒，除了劍術(shù)略懂皮毛之外，并無一技之長。

　　現(xiàn)如今，他無人依靠，只得不停地流浪。

　　他曾到過炊煙裊裊的鄉(xiāng)間田園，樸實的鄉(xiāng)村老太給了他一頓飯，并讓他借宿一宿；他也曾經(jīng)過鐘鳴鼎食之家的門前，守衛(wèi)將他打了出去；他還與丐幫一起生活，與野狗一起爭食。

　　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里，星月是他唯一的伴侶，孤獨是永恒的主題。

　　仇恨，他唯一放不下的是對秦越、對長寧王、對皇帝的仇恨，仇恨驅(qū)走了他的倦意，使他無比清醒，也堅定了他活下去的信念。

　　………………………………………

　　日復(fù)一日，月復(fù)一月，一年后，流浪途中的他竟沒想到自己還能回到這里。

　　又是月圓之夜。

　　月色涼，人已殤，前塵事，終虛妄，試問，何處是吾鄉(xiāng)？

　　這里，于顧長生而言，是一切故事開始的地方，也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大門早已燒壞，他徑直走了進去。

　　尸體早已被清理走了，地面、圍墻卻還殘留著火燒的痕跡，斷壁殘垣間，長出了萋萋荒草。還有幾只老鼠在黑暗里躥動。

　　晚風(fēng)呼嘯，悲鳴不已。

　　這里，更像一個巨大的墳?zāi)?，并且是一個荒墳。

　　顧長生艱難地邁著步子，一步步向前走去。在暮色照耀下，他看到地面上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前方似有人。

　　那人背對著顧長生，身形高大，卻給顧長生一種無法言說的親切感，他緩緩轉(zhuǎn)身——

　　顧長生臉上露出了笑容，可能許久未笑，他的笑容有些滑稽，讓人感覺似笑非笑。

　　與之相比，心中的喜悅來得更為真切。

　　“師父——”

　　顧長生撲到徐當(dāng)國懷里，眼淚奪眶而出，嗚嗚大哭起來。

　　“師父，你帶我回去吧，我……我要跟你學(xué)劍術(shù)，我一定會用心學(xué)的?！?p>　　“我要變得強大，不再受人欺辱，我要為家人報仇！”

　　徐當(dāng)國臉上依舊無悲無喜，平靜地好像一張白紙，他輕輕挽起長生的手，輕聲言：“走吧?！?p>　　空蕩的街道上，一個身負長劍的中年男子與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小孩走出那座恍若廢墟的舊日府邸，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愈來愈小，不久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盛衰興敗，悲歡離合，是什么在訴說著它的百年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