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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春深

第七十六章 玉顏不及寒鴉色

玉樓春深 南鷂與北鳶 2035 2019-08-10 23:54:39

  婁驤一行人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在宮門鎖閉前進了太和宮。

  “明日午后去請葉貴嬪來?!眾潴J覺得有些乏,也沒有叫侍人來,自顧自寬衣解帶,坐在榻上。

  王順道:“奴才方才聽人說,皇后娘娘又把葉貴嬪請去了,葉貴嬪到現(xiàn)在也沒回合歡殿?!?p>  婁驤睜開眼,淡淡道:“那不要請葉貴嬪來了。叫人盯緊含光殿,但不要打草驚蛇?!?p>  王順弓著身子退下,殿中只留下婁驤一人呆坐。

  每逢婁驤獨宿,許氏便把宣娘叫去含光殿,兩人一坐就是一宿。許氏一句話都不說,宣娘膽小,不敢妄動,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夜,第二日回合歡殿里就不見人了。

  長夜寂寂,婁驤不是不知道,相反,他比誰都明白。

  無數(shù)個夜晚,他身旁無論有人酣眠,他都睜著眼,看著黑夜流逝。

  婁驤合衣,隨手拿起本《太平御覽》,倚在軟榻上,腦中回蕩著孟太傅說的每一句話。他自幼就異于常人,于記憶之上天賦異稟,孟太傅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他都記得住。

  不知不覺的,婁驤就著軟榻睡著了。

  今夜的夢與以往不同,以往總是回到開蒙的日子,璇璣的笑,許清渠的不拘,蕭正則的細膩,都在夢中一一重現(xiàn)??伤褚箙s在夢里見到了武帝。

  武帝是個身形頎長的男人,如灰熊一般寬厚的脊背,比之尋常男兒,更顯得魁梧。穿著朱色朝服,立于金殿之上,百官之前,將初生的女兒抱在懷里,她在武帝寬大的掌中更顯得小小一團。

  這樣的禮遇,是儲君才有的。

  唯有儲君,要受百官萬民朝賀,要開府開蒙讀書,將來有一日,要登上高位,坐擁河山。

  婁驤那一年不滿八歲,與父親站在一處,朝拜安樂長帝姬。

  武帝膝下子嗣凋零,謠言紛飛,外人莫辨真假。傳的最多的,是說婁氏先祖破宮時,不肯憐憫少主,將其誅殺,被蠻族詛咒,婁氏必將人丁凋零。

  開國高祖活至期頤之年,實屬高壽,子女有十?dāng)?shù)名,卻歷經(jīng)嫡長子壯年墮馬身死,四名庶子亂斗數(shù)十年之久,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總之沒有贏家。晚年被迫禪位于沒有參與亂斗的長孫膠東王,高祖被囚禁于建章宮中,癡迷往生,十分凄涼。膠東王自加九錫,名為輔政,實為攝政。繼位后吸取前朝教訓(xùn),決意肅清結(jié)黨營私,安撫民心,輕徭薄賦,國庫充盈,文武升平之世起源自此。最大遺憾便是一生無兒無女,無人可承大位。朝中元老商議文帝絕嗣,便有文帝的同母弟弟雍州大都督繼位,是為武帝。

  武帝前三十年行伍,輔佐長兄,驅(qū)除北戎,繼位后奉行文帝輕徭薄賦,卻又組建強悍的騎兵,向北向西抵御外侮,收容被阿史那氏鐵騎驅(qū)逐的部眾,實行懷柔與遠交策略。在位三十年間的十五年以上,鎮(zhèn)北軍與北庭天選大可汗不再敵對。武帝借機開放互市,與西域諸國通商,西北蠻荒之地多于此間逐漸富庶。

  武帝的后宮中除了發(fā)妻諸葛皇后,還有大大小小八九位妃嬪,大約是平分秋色。諸葛皇后是個身世離奇的女子,后因難產(chǎn)過世,身后留下一女,便是璇璣。武帝悲痛不已,但后宮中不能長久無人掌管,便有林貴妃與王宸妃一同攝六宮事,分庭抗禮,直至武帝去世之前一個月,一眾妃嬪因立后之事,無論長幼尊卑,皆被關(guān)進皇陵中,從此不知生死。

  婁驤對武帝的印象要比父親深刻,他如今才學(xué)與謀略大多是在宮中讀書時得到,武帝看中后輩,在璇璣出生前,就在太和宮中親自教導(dǎo)了幾位藩王世子。后人也多說,璇璣的聰慧源自武帝。

  婁驤那時隱隱從朝中幾位重臣的臉上看出,大多數(shù)人對帝女的降生,是顧慮多于喜悅的。

  文武二帝是萬世敬仰的明君不假,可婁氏無子就意味著太多變數(shù)。文帝有幼弟,可武帝卻再也沒有子侄可以選擇。

  料想這世上除了李唐的一個武曌,世人再也容不下第二個。

  “主子,陛下來了,到門口了?!痹S氏身旁的貼身侍女朝云將許氏搖醒,還不等到許氏從小憩中驚醒的怒火爆發(fā),便聽小黃門高唱“陛下駕到”。

  許氏稍整妝發(fā),便迎著門口的身影行萬福,“陛下萬福,妾禮數(shù)不周,還望陛下恕罪?!?p>  婁驤臉上升起一副溫潤的笑,托著許氏雙臂,稍稍用力,許氏便直起了身子。

  兩人一前一后往含光殿里走,婁驤自顧自地坐在酸梨枝纏花紋的圈椅上,隨手拿起許氏的書,是本發(fā)舊的《女訓(xùn)》,許氏自幼就是按著貴女栽培的,這般歲數(shù),還看這樣的書不足為奇。

  書里掉出來一張紙,掉在婁驤腳邊。他余光瞥見了許氏驚變的臉色,面上不動,隨手翻動了幾頁,道:“皇后讀這樣的書,是好的?!?p>  氏陪笑:“妾以長孫皇后為追求,一舉一動,都不敢逾矩?!?p>  暮云扶著許氏坐在婁驤身旁,一彎腰正想撿起來,婁驤卻精準(zhǔn)地踩住了她的手。

  “這是什么?”婁驤直勾勾地盯著許氏,許氏笑容仍在,開口道:“是妾隨手抄寫的幾句戲文,不是什么要緊東西?!?p>  她一直盯著這東西,若是說不打緊,騙那個有眼睛的都是不會信的。

  “皇后倒是好興致,讓朕看看?!彼查_腳,讓暮云撿起來,暮云卻低著頭。

  許氏看著婁驤臉上的笑逐漸消散,還不等他發(fā)火便起身跪下,心中還不知要如何圓過去,硬著頭皮要辯解,便聽婁驤道:“不看便不看,不是什么要緊東西,皇后也不必如此大動干戈?!?p>  皇后暗自松下一口氣,抬起頭道:“陛下。”

  婁驤的唇抿的緊緊的,好一會兒才說:“朕還有折子要批,外頭冷,皇后不要送了?!?p>  他起身,許氏也跟著起身,她面露急色,稍有不慎便暴露了尖銳的嗓音,“陛下不再坐一會兒嗎?”

  婁驤止住腳步,腦中突然想起宣娘,回身道:“朕想吃你宮中的魚肚煨火腿,晚上備下,朕來?!?p>  這一句不冷不熱的,卻讓許氏徹底松了氣。一道細致些的菜罷了,與這張紙比起來,著實不是什么要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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