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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記齋記

07 梅雨·風起

六記齋記 三白落花生 2095 2019-05-16 23:57:31

  今天這雨起起又落落,終是有了減弱的趨勢,前些天冷冷清清的街道,也一時間多了好些個人,街上的酒樓茶肆也忽地熱鬧起來,當然,這喧囂不全然因為這天,更是因為城里發(fā)生了件大事。

  李成霸死了,死相慘烈,皮膚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黑色刀痕,而他全身骨頭也像是被人敲碎了一般,軟趴趴的躺在床上,雙目圓瞪,耳鼻盡失,七竅流血,縱然是誰去瞧了都要駭?shù)眯捏@肉跳,半夜非起噩夢不可。

  李成霸雖作惡多端,死有余辜,但他的死還是鬧得人心惶惶。

  這議論也飛到了六記齋,而此時,姜九跟紅蓮仍在徐水河邊。

  “嚇死個人哩,霸匪的事你聽說沒?”

  “可不是,都說是招惹了什么厲害的東西,你可知,前些天他生了場大病,據(jù)說全身骨頭酸痛,就像是被誰狠狠踢打一般,大夫請了,神婆巫觀和尚也統(tǒng)統(tǒng)請了,吃藥、貼符、做法、念經(jīng),一樣不少,病倒是沒見起色,誰成想這一夜之間竟發(fā)生這兇殺之事?!?p>  “要我說,他就是自作自受,誰讓他平日做盡歹事,你瞧,這不應到自己身上了!”

  “我跟你說,原先跟著李成霸那幾個人也倒大霉了!”

  “咋了?”

  “啥?你沒聽說,有好幾個都得了跟那李成霸一模一樣的病癥,各個在床上哀嚎打滾直呼骨頭疼呢!這李成霸的事一起,各個如喪考妣,像那誰呀,家里趁早去了棺材鋪,我估計這幾個人夠懸——”

  幾個人正說得熱火朝天,卻不妨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張柏,不言不語冷冷地放下一盤釀瓜。

  “我說,想當初那李成霸也沒少在你們這白吃白喝,這下倒也算替你們出了口惡氣?!逼渲幸粋€圓臉厚唇的人見了張柏,似也要將他拉入這討論隊伍中。

  一向活絡的張柏這次卻沒接話,撤了那空盤一聲不吭地下去了。

  “那個,陸姑娘,我有些急事要出去一趟,前面你幫忙照看著,等會兒我就將那歇業(yè)的牌子掛上,那堂上幾桌散了你收了就成。若是真有什么事你就叫嚴松,不過不叫他應該也出不了什么事。”張柏喚住正縮在大盆中洗碗的陸瑾嵐。

  “恩,我知道了。怎么?張柏哥,有急事?”陸瑾嵐雙手在襜衣擦拭干凈,站起來問道。

  “倒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去收些東西,原本想等掌柜回來我再走,可是想著還是早些去得好。”張柏搓了搓手指回道。

  張柏又去了后廚找嚴松,這嚴松一直窩在后廚,因其是個啞巴,又個性沉悶的很,平日里除了悶頭做菜,到不怎么引人注目。陸瑾嵐看了看兩人,張柏雖然動著嘴,倒是聽不見說些什么。

  陸瑾嵐想了想,擦了擦手,又對著那盆中清水照了照,方才走到前廳,默默地站著。

  所以當姜九回到六記齋的時候,正巧看到陸瑾嵐在收拾桌子,先小心地將杯盤碗筷放入托盤,又用抹布細細將那桌子收拾干凈,最后才放好板凳,一個人顫顫悠悠地端著盤子往后廚走去。

  店里的老顧客看到店里冷不丁換了個使喚的伙計,話題也順勢而轉(zhuǎn)。

  “六記齋好似從沒請過新人吧,這小子哪來的,干活倒是細發(fā),就是這細胳膊細腿的,不似干粗活的?!?p>  “你還沒瞧那臉呢,俊俏得很,細眉細眼的,倒像是個姑娘家家的。”

  “還有那小手,白白嫩嫩,倒想讓人拉上一拉?!?p>  “張四你這小子,咋越說越不像話,要讓你家娘子知道……”

  姜九抿著嘴一言不發(fā)地走到后廚,盯著正往盆中放盤子的陸瑾嵐,冷冷地開口道:“不是讓你在后廚嗎?怎么跑到前廳了?”

  陸瑾嵐冷不丁身后出現(xiàn)一個人,倒是嚇了一跳,盤子從手里滑落墜入盆中,轉(zhuǎn)過頭,見面前的男人似是有些生氣,但是又不明白他因何如此,只得小心解釋道:“我……我只是幫邦忙,張柏哥說出去有些急事,嚴大哥去總歸是不太方便,所以我才去的?!?p>  陸瑾嵐的話沒有錯,更何況陸瑾嵐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后廚,姜九忽得覺得自己這生氣有些沒由,看著陸瑾嵐,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都與那人一模一樣,剛剛,自己把她當成那人吧,曾幾何時,她也穿男裝風風火火地在店里跑來跑去,一見自己也不管旁人的眼光,歡快地跑過來將一手的油膩蹭到他的衣衫上,“小九,呶,借你衣裳用用,剛我不小心將東坡肉弄撒了?!?p>  姜九見陸瑾嵐還盯著他,似是等他訓話,他突然不知道說些什么,又瞧見她那雙手,被水泡得發(fā)白,指尖也是皺皺的。

  “前廳你先不用去了,就在這兒忙吧。”姜九沉默半天,才說出一句不冷不熱的話。

  陸瑾嵐只當掌柜的嫌她干活不利落,也并不多想,再次悶頭去刷碗。

  過了一會兒,姜九又匆匆走過來,丟到陸瑾嵐懷里一個精巧的小瓷盒。

  “紅蓮給的,護手的,我用不上,你拿去用吧?!?p>  說罷也不等陸瑾嵐說個謝字,便匆匆鉆入后院庫房。

  很久之前姜九就不怎么喝酒了,人人都道一醉解千愁,可是對于他,總是再多的酒也解不了那愁,后院堆滿了神仙釀,可惜飲酒的人早已不在。有時,那念頭壓不下去了,才會一個人孤零零地喝上一壇。而此時姜九就抱著一壇神仙釀,有些失神地走到仍在埋頭刷碗的路瑾嵐面前,“你喝嗎?”

  路瑾嵐從剛剛就覺得從外面回來的掌柜怪得很,又說不出哪里怪,見他手持酒壇,臉色如冰,只得小心答道:“我……自幼不曾飲酒?!?p>  “果然,不是,不是。”姜九長嘆一聲,只留下仍懵懂不知的陸瑾嵐。

  嚴松不知什么時候鉆出廚房,手里是兩盤精致的小菜。

  姜九半倚在柜臺上,瞧著嚴松默不作聲端來的盤子,一盤是芥辣干,一盤是糖脆梅,忽地發(fā)出一聲淺笑:“唯你懂我,也是,你同我都是一樣的可憐人?!?p>  嚴松仍是緊抿著唇,默默將另一壺神仙釀放于柜臺。

  “可惜,你一不飲酒,二不說話。懂得再多又有何用?”語畢,姜九托起酒壇就是一陣“咕咚咕咚?!?p>  所以當紅蓮和馮正來的時候,就看到在大廳醉得昏昏沉沉的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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