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箔歌沒敢對盛柏川說實話。昨天晚上,陸箔歌憑著白天隨何管家在盛府走過一圈的記憶,摸索著來到晴雪院的門前。
不知怎的,白日里嚴(yán)絲合縫的大門,在此時竟是虛掩著。
陸箔歌小心翼翼地輕推開門縫,往前探出半個腦袋。
只一眼,陸箔歌就被園子里的景色給驚呆了。
許是京城氣候不同于并州的溫暖濕潤,這邊的梨花竟是比并州那邊晚了近一個月才開放。
盛開的梨花,那種鋪天蓋地的恢弘氣勢看過一次,就一輩子不會忘記。
紛紛揚揚的花瓣飄落,如霏雪般婉轉(zhuǎn)而下,洋洋灑灑間落滿一地芳華。
明亮的月光傾瀉在鵝黃襯著雪白的花瓣上,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去,似一層淡淡的薄霧籠罩在樹的周身。
園子里幾乎栽滿了梨花樹,陸箔歌睜著因醉酒而越發(fā)顯得迷蒙的雙眼,呆呆地看著這片壯觀的千樹雪。
身體好似不受控制一般,往花樹的更深處走去。
晴雪園中有一處溫泉池,是我們一擲百萬,所費不貲的盛先生,命工匠從幾十里外的山上,修暗渠引來的天然溫泉。
盛柏川早在陸箔歌推門進來的那一刻,就知曉了箔歌的到來。盛柏川那時只見得
朗月如輝的月光下,那人帶著皎潔的月色,輕輕地摘下如雪的梨花。
梨花還染著夜月的銀,那略顯清瘦的人的指尖也一同染上了細(xì)碎的銀色。
一樹霜雪、一地梨花亂瓊碎玉,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
盛柏川眼中的這幅《和月折梨圖》皎皎兮似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fēng)之流雪,驚鴻一瞥,不知會驚艷了多少蕓蕓眾生。
盛柏川此時正在泉水中沐浴,氤氳著的霧氣繚繞在他的周身,微微露出來的緊實有力的臂膀。
附著在玉質(zhì)般的肌膚上的水珠,隨著盛柏川的動作,頗為不舍的從他身上緩緩滑落。
陸箔歌看著眼前這令人血脈噴張的一幕,不由得暗道一聲不好,飛也似的捂著流血的鼻子落荒而逃。
盛柏川沒有驚動箔歌,繼續(xù)裝作不知情的樣泡在溫泉里。待陸箔歌如同兔子一樣跑走了之后,
盛柏川才笑著搖了搖頭,披衣起身回了自己房中。
一路小跑的陸箔歌跑回房中微微喘著氣,按了按快從胸口里蹦出來的心臟。
抱起床上的枕頭順勢往床邊一倒,閉上眼睛回想自己剛才的經(jīng)歷,雪白的小臉上浮出了淡淡的紅暈。
再然后,陸箔歌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其實早晨醒來的時候,陸箔歌還在為昨天晚上為何不再湊近些多看兩眼而懊惱
“正所謂一夜春夢了無痕!盛先生既然入了自己的夢,不就任由自己捏扁搓圓嗎!自己怎么這么不爭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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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陸公子只記得這些了嗎?”盛柏川繼續(xù)追問下去。
陸箔歌說“是啊!看來還是盛先生您的那酒厲害,其他竟是半點都想不得了。”
陸箔歌像是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問盛柏川說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盛先生您這酒叫什么?”
盛柏川感到有一絲錯愕,他還真沒有想過給這酒命名,便對一臉好奇寶寶模樣的陸箔歌說
“并無任何名字,若是陸公子有這個雅興,替這酒起個名字也無妨。”
陸箔歌的眼睛瞬間放亮,眼中直冒小星星
“真的可以嗎?能為盛先生您這玉液瓊漿命名,簡直榮幸之至啊!”
陸箔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略微思考一下說
“在下才學(xué)疏淺,若盛先生不嫌棄,稱此酒為‘離思’可好?”
盛柏川濃密纖長的睫毛下的眼神微晃,問陸箔歌
“何為‘離思’?”
“若說原因,許是我在盛先生您這酒里喝出了懷念的感覺,盛先生可是在等一位故人?”
“不曾想陸公子能品出如此滋味,倒是另盛某人有些刮目相看啊!”
聽到盛柏川口中的贊許,陸箔歌故作深沉的回道“這世間萬般滋味,皆是虛妄。
還望盛先生能夠不亂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如此方得安好”
陸箔歌看盛柏川陷入沉思,篤定盛先生定是有在思念等待的人,便想著,說些這話寬慰一下盛先生。
盛柏川聽著眼前這少年開導(dǎo)自己的話,心里想著
“眼前這個不及自己肩膀的少年,剛才那番話可是在安慰自己?倒是個有趣的人呢!”
那酒確實是盛柏川為一位故人釀的,是六年前晴雪園重建好之后,用第一年剛開滿庭院梨花,摘下洗凈釀造而成。
因為自己先前并不懂得釀酒之術(shù),為此還特意找來當(dāng)時最厲害的釀酒師學(xué)習(xí)了一段時間。
盛柏川將酒埋在了一株開的最盛的梨花樹下,偶爾夜深不寐之時,也會將酒取出淺嘗一些以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