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卡普亞:夜晚在白天中濃縮
“等我長大，我要帶她出去?！蹦泻⒅钢苏f。
神父卡普亞幫忙把女人抬進木棺，這個棺材本來是為他自己準備的。接著，他點了一支蠟燭，默默念著禱文。
在剛來到這里時，卡普亞心中有無窮的力量，這種力量不是戰(zhàn)士的那種澎湃和激昂，是和弗雷姆的白雪一樣有著持續(xù)、連綿不斷的永生性。
他感到在亞撒拉雅重復念叨的經(jīng)文和天神都是空談和臆想，只有當他真正翻越甘尼克斯山脈，這座世界之脊之后才對爛熟于心的古籍有了明確的體會。
在最初，雪國弗雷姆是卡普亞堅信的圣地。
神父卡普亞在實際接觸了弗雷姆的新鮮事物后，對那些本來聞所未聞的陌生東西，產(chǎn)生了超過卡普亞本人都難以想象的熟悉程度。
他聽到弗雷姆人口中陌生的發(fā)音，腦中瞬間就有了與之對應的文字符號，他認識腦中浮現(xiàn)的每一個文字，還能在對方的口頭用語中找出了錯誤的語法，可是，這并不影響他的理解和流暢的溝通。
第一個與他相遇的弗雷姆人對他說：“北邊的狼在白鯨的尖角上跳躍，它的遠親，那只老狗也不會逗留，屋中的火燒出魚刺?！?p> 卡普亞聽到的一瞬間，立即就用習慣的大陸語系下意識的就翻譯成句，從未聽聞過的冰原神話和習俗也在他腦中載入。
這位原住民的意思是：
長著長角的白鯨在深海尋求配偶，它的一支斷角浮在海中，尖角刺破冰層，我們在斷角的裂紋中爬出，在這里生活。你不要往弗雷姆中央高聳的尖角那邊走，在北邊長著尖牙的霜狼在那里逗留，你不要強行驅(qū)趕你的狗，它知道它若不能為你找到食物，它就會成為食物，所以你盡管放下韁繩和皮鞭，狗會隨著魚腥走。你會吃上魚肉，火中會燃燒著魚剩下的骨頭。
卡普亞聽完了他的話，又驚異的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從未練習的情況下，口腔中的肌肉默契的配合，準確的用弗雷姆語的用語習慣和口音說：
“霜狼是饑荒女神的俘虜。巨鯨浮出，巨角依舊穩(wěn)固。你我屋中會有客人，古斯塔夫?！?p> 在大陸語系中可以這么理解：我會多加小心不會成為狼的食物。新的斷角還沒有產(chǎn)生不合的部族，我們之間不會有血腥的殺戮。我們狩獵完成后，來你或我家中，喝上一杯鹿血酒。
第一個和卡普亞交流的弗雷姆人再次指指突兀的尖角，強調(diào)千萬不要去后，解下酒囊遞給卡普亞離去。
和語言一樣，卡普亞還沒有喝，口中就已回蕩起了酒香，喝下去，味道和想象中一樣。
那時候卡普亞認定，他不是第一次來，他一定在白鯨的斷角上停留過，或者他一部分靈魂一定在他出生時就分裂至此，直到來到弗雷姆靈魂才得到完整。
天神，這個詞在弗雷姆和神父的故鄉(xiāng)亞撒拉雅，出乎意料的有一致的發(fā)音和含義。
但是兩者信奉的天神卻不一樣。
弗雷姆人認為的天神是來自海洋的巨鯨之子，當長著長角的巨鯨找到另一只長著長角的巨鯨，天神會在海岸這個巨大的溫床中直接發(fā)育成一個成型的胎兒，降生到某位沒有丈夫的婦女懷中。
當夜晚在白天中濃縮成一個可以像樹葉一樣飛翔的一點，那就預示著傳頌的天神騎著他的白鯨靠近了他的子民。那時，弗雷姆，所有斷角上的弗雷姆人會以最洪亮的歌聲來拉近天神和自己的距離。
卡普亞的神沒有這么具體的記錄，他知道弗雷姆的信仰后，反而思考起自己對信仰的崇敬是出自于哪里，是深不可測的天神，還是代天神發(fā)言的圣人，還是這位圣人手中不可侵犯，讓國王都有幾分忌憚的權(quán)利。
兩種信仰的拼搏，讓他在冰雪中感到騎著白鯨的天神正在逼近，又在對自己的鞭策中感到神靈對他傷口的赦免。
剛開始，卡普亞通過交流，了解到他和弗雷姆人的神完全獨立，互無交集，直到透徹了解對方文化后他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兩者信仰的神，這其實是條連續(xù)的時間線。
更高位的天神創(chuàng)造了弗雷姆，用甘尼克斯山脈分割了與之接壤的所多瑪。
接著，冰天中的弗雷姆人意想出了需要的天神，這位天神于是有了萬民的靈，他用自己的想法完善了高位天神的框架，于是有了風雪，食物，冰川和霜狼。
卡普亞在恰好存在的教堂中住下，他給弗雷姆人講訴更久遠的故事，更直接、神圣而強勢的講訴關(guān)于弗雷姆人起源的故事。
很快的，兩個信仰變成一個相依相存，彼此相連的信念，卡普亞成為唯一不參與狩獵，僅靠布道就能分得食物的人。
隔離的暗空中，神父卡普亞聽著一個個罪孽。
“任何罪孽都會被赦免嗎？”
“是的?！笨ㄆ諄喕卮稹?p> “我有罪?！?p> “我們都有?！?p> “他會寬恕我們？”
“會，只要我們有堅定的信念?！?p> “我不能生子?！?p> 神父卡普亞在回憶這個女人是誰。
“我謀害了很多男人?！?p> 雖然隔著雕花的木窗，卡普亞聽到這句話后還是知道了這個女人是誰。
“你沒有謀害，他們只是擁抱了自己的命運?！?p> “所以，我會被赦免？”
“天神永遠會寬恕他的子民?！?p> “哪一位天神？聽你布道時，我總感覺兩位天神在戰(zhàn)斗?！?p> “你信的那一位?！?p> “可是，我還沒有說完我的罪?！?p> “你說吧?！?p> “我和他們結(jié)合只是為了食物，沒有情感的結(jié)合阻止了生命的來臨，我謀殺的不止是男人，還有本應該出身的生命。”
“你沒有殺死他們，他們只是還沒有準備好迎接命運。天神不會評判一個人在生存方式上的對和錯?！?p> “不止如此，我的罪，不止如此?！?p> “天神對子民永遠有耐心?！?p> “我能講嗎？”
“請講?！?p> “我和他們結(jié)合時，我可以看不見他們，我獨處時，我思念的是也不是他們。我無時無刻都安耐不住的，發(fā)狂的想另一個人?！?p> “罪過的條目太多，但可以保證的是，愛不是罪過。天神不會因為愛而去憤怒?！?p> “可那個人我不能去想?！?p> “為什么？”
“那個人是圣人?！?p> “圣人？”
“我想的那個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