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紅牛嗎?”葉星背上了她那有些破舊的背包,朝唐苓問道。
“嗯,謝謝?!?p> “這倒沒什么,只不過……你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沒事?!?p> “這幾天你全都靠著提神飲料硬撐,我都沒怎么看你睡著過。真不怕把身子熬壞嗎?”
“沒問題,我睡眠很充分的。”
“嘖……你這話鬼信啊。建議你別繃得太緊,要是比賽那天打不起精神可就得不償失了。先走了,拜。”
“嗯,一路小心。”
葉星輕輕地踩在沒有欄桿的樓梯上,一步一個階梯地慢慢下樓。雖說來到這棟爛尾樓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但這樓梯還是讓她看著發(fā)怵。
突然,一個激動的聲音突然刺進葉星的耳朵里。嚇得她打了個哆嗦,差點沒站穩(wěn)。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五六個人圍在一起玩著UNO牌。只見其中一人正趾高氣揚地踩在水泥板上,以極其中二的姿勢將手上最后一張牌甩在牌堆里。
“誰是冠軍!誰是冠軍!我張栲榆的牌技一直都沒退步,今天我就是主宰戰(zhàn)場的神!”
“等等,你好像沒喊UNO?!?p> “這……不喊成嗎?”
看著張栲榆剛?cè)计鸬膰虖垰庋嫜杆俦粷矞?,我心里一陣暗爽。得抓住這最后的機會,要是再被他贏了的話這家伙保準會三天閉不上嘴巴。
正當我考慮該怎么贏過他時,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地出現(xiàn)在張栲榆身后。若不是背著個包,我都會認為是貞子在白天出現(xiàn)了。
“打牌很好玩嗎?”
“贏了就更好玩了。這把不慌,兩張牌而已。我差不多算是贏定了?!睆堣嘤懿]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正得意洋洋地看著手中的牌哼起小曲。卻絲毫沒注意到伸向他耳邊的那只白皙的手。
“疼疼疼,哪個傻……哦,是你啊。怎么,見不得我贏也用不著動武吧?”
葉星恨恨地揪著張栲榆的耳朵,咬牙切齒道:“我一看你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就來氣?!?p> “我又怎么啦,現(xiàn)在不是休息時間嗎?玩?zhèn)€牌又不是不行?!?p> “唉……要是唐苓也能這么想就好了?!比~星松開揪著張栲榆耳朵的手,擔(dān)憂地嘆了口氣。
唐苓啊……這幾天確實是太用功了,我也明著暗著勸過好幾次,但都什么沒用。她雖然當時答應(yīng)一定好好休息,可接下來又熬了個通宵。
“你還是勸勸唐苓吧?再這樣下去我擔(dān)心她會吃不消?!比~星突然向我望來。
“我試試吧……”
說實話,我對這件事的把握還沒有贏下張栲榆的十分之一。
“誒,葉星你是要出門嗎?幫我?guī)坠蘅蓸穯h。”張栲榆隨口提道。
“自己買去!”葉星惡狠狠地丟下一句。
“可口可樂,謝謝。”
“叫你自己買!”
“要是有冰凍的就更好了……”
“滾!”
我站在小房間墻邊,猶豫著該怎么打開話題,先寒暄幾句嗎?那該怎么勸才呢讓唐苓好好休息呢?這種事似乎不太可能做得到……
我沒有張栲榆那種口才,而且唐苓也不是那種聽些俏皮話就罷休的主。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我不太情愿地走進小房間內(nèi)。
房間跟幾天前沒有太多改變。還是那張連漿都沒刷的水泥墻壁,簡陋的桌子與一看就是從學(xué)校順來的椅子。雖說簡陋,卻出奇得整潔。
墻角整整齊齊地擺了一堆空飲料瓶子,一眼掃過去,幾乎都是些咖啡和功能性飲料。
聽到動靜,屋內(nèi)那名少女僅僅抬了下頭,接著重新埋了下去。電腦桌上堆積的資料已經(jīng)蓋過了她的頭頂,幾乎每張紙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筆記。
我掃了一眼,全是關(guān)于動物身體結(jié)構(gòu)與生活習(xí)性之類的東西。
她時不時抬一下頭,將電腦上顯示的內(nèi)容給摘錄下來。顯示屏的光映在她的眼眸里,清秀的面貌竟添了些堅毅的感覺。
“還在研究嗎?”為了打破尷尬的場面,我絞盡腦汁也才憋出這一句。
“嗯?!?p> “有沒有什么進展?”
“跟以前沒多大差別……”她的狀態(tài)格外低落,簡直就像大考前才知道復(fù)習(xí),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了的學(xué)生。
房間重新被尷尬的氣氛籠罩,只有偶爾的鼠標聲能證明時間沒有凝固。我站在房門口,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平時那還算不拖后腿的腦子現(xiàn)在完全宕機。全部都拿來思考一個問題:
“該找個什么話題來打破這尷尬的氛圍?”
“呃……打牌嗎?我們剛好缺一個人?!辈恢醯?,我突然不經(jīng)腦子地來了這么一句。
說出這句話后,我就后悔了。恨不得趕緊找個東西交換位置,逃離這尷尬的沼澤。
她也沒料到我會突然問這個,終于停下了剛剛一直在做筆記的手,略帶不解地看著我。
“你們?nèi)瞬皇菈蛄藛???p> “這種游戲要人多玩著才有意思嘛?!?p> 她皺著眉頭,像是在做極為困難的選擇。
難道唐苓真的在認真考慮嗎?我本來還想打個哈哈應(yīng)付過去,現(xiàn)在連應(yīng)付都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付了。
“一起玩游戲嗎……挺好的?!彼曇粜〉?jīng)]有剛才的鼠標聲清晰,我懷疑是不是自己幻聽了。
“什么?”
“可以。”她竟然這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這算……歪打正著嗎?
唐苓扶著桌子試著站起身來,這一簡單的動作似乎耗廢了她全部的力氣。她好不容易站了起來,晃了幾晃,突然猛地向下栽去。
我急忙趕過去將唐苓扶住,她擺擺手,重新站了起來。
“坐久了而已,走幾步就沒問題了?!彼曇糁械钠v背叛了她,看這樣子,怕是這接連幾天都沒有好好睡覺。
我并不太熟悉唐苓,但卻也知道這時如果說一些“這樣會把身子弄壞的”之類的話,唐苓也只會淡淡地回答句“沒問題的”。雖讓人難以相信,但要論死腦筋,唐苓是遠勝于我和張栲榆的。
唐苓扶著桌子緩了一會兒,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等著。過了幾分鐘,她重新站直了身,順便拿起桌上一本動物圖鑒。
“去玩就不用帶書了吧?”
“習(xí)慣了,不拿本書反而不適應(yīng)?!?p> 算了,只要唐苓能離開這個小房間休息會兒,我就十分慶幸了。
唐苓默默地抱著書跟在我身后,總給我一種RPG游戲里帶NPC到指定位置的既視感。
不知是不是因為還沒緩過來的緣故,她的腳步也是輕輕的,不太能察覺到。下樓梯的時候我一直揪著心,走兩步就得回頭看一下,生怕一不留神她就踩空掉下去了。
“就算掉下去了,我也能在空中變成貓?!睂τ谖翌l頻回頭的舉動,唐苓有點不滿地說。
“但這么高的高度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事……”隨后,她又沒信心地補充道。
“阿喵!趕快,剛剛那局還沒打完你就開溜,難道是怕了我嗎?”
張栲榆那得意忘形的樣子讓我誤以為他已經(jīng)贏了不下十場。當他看到我身后跟著的人時,那囂張氣焰又漲了不知三個數(shù)量級。
“這是唐苓嗎?唐苓!來的正好啊,我會把上次那場受到的恥辱加倍還給你的!”他握著那副UNO牌,氣勢洶洶地向唐苓下了戰(zhàn)書。
“UNO啊……真懷念呢。”唐苓似乎勾起了一絲微笑。
我記起來了,當初念初中的時候,曾經(jīng)風(fēng)靡過一段時間的UNO。每次放學(xué)后都有一群人將幾個桌子拼在一起,晚飯都不吃就為了玩上幾局UNO,張栲榆自然是其中最活躍的幾人之一。那熱鬧場面,就很賭場沒什么兩樣。
好幾次都被老師當場抓包,但卻絲毫不能影響當時的我們對UNO的熱情。從教室轉(zhuǎn)移到學(xué)校車庫,從學(xué)校車庫轉(zhuǎn)移到后山土包。只要是比較平整的地方,我們都能用來打牌。
但熱度終究還是漸漸下去了,因為不知什么時候起又流行起了悠悠球。
那段時間張栲榆可謂是著了魔,走到哪兒都帶著副UNO牌,再加上認真研究了一些套路,在班上成了比較厲害的存在。
有一次放假,張栲榆閑的沒事,提議打UNO,唐苓表示并不會。我還記得張栲榆當時得意洋洋地說過:
“UNO這種牌打著打著就會了,但要成為我這樣的大師需要的可不只是努力。放心,我會放水的。免得把你這種新手打的心態(tài)都沒了,就不好玩了。”
接著,唐苓連勝八局。第九局是我贏了,但我現(xiàn)在都懷疑當時唐苓放了水。
后來才知道,早在UNO剛開始流行的一段時間里,唐苓就在網(wǎng)上自學(xué)了。但每次因為“不適應(yīng)熱鬧的氣氛”而從沒有在教室里打過一局,讓所有人都產(chǎn)生了“唐苓不會玩UNO”的錯覺。
“難道這個仇你從初中記到了現(xiàn)在?虧你能有這樣的記性!”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張栲榆所說的“恥辱”是指那次九連敗。
“唐苓你這幾天都在忙些啥啊,整天都沒怎么見你出來過。”張栲榆首先打出一張牌,隨口問道。
“查關(guān)于動物的資料?!?p> “這有什么用呢?難不成……”張栲榆意識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地看著唐苓。
“我不止能變成貓?!碧栖咻p描淡寫地撂下一個不得了的事。
“難道就連大象、蜘蛛、老虎、蚊子、鯊魚這些都能變嗎?!”
“或許能吧……但得看熟悉程度?!?p> “那不就逆天了嗎?唐苓你現(xiàn)在能變成什么動物啊?”
“其實這沒說的那么厲害……要特別熟悉的那種才能成功,而且每次都不保證時長跟貓一樣?!?p> “我準備從貓科動物這個突破點開始,看了幾部關(guān)于老虎的紀錄片,搜了很多資料,試了不下一百次,只有一次成功變成過一只跟小貓差不多大的幼虎。”唐苓氣餒地打出一張牌。
“這……也算有進步吧?!蔽以囍参康?。
“還不夠?!碧栖呙鏌o表情,但眼神卻出奇地堅定。
“我不想輸……”她隨后小聲地補充道。
“但很可惜,這把我贏定了!”張栲榆突然打破氣氛,打出一張“交換牌”?!鞍⑦鳎愕呐颇没貋戆?!”
但隨后,他就傻了眼。
“你這牌怎么這么差啊……我能反悔嗎?”
誰叫你自己往坑里跳的。我看著手上交換過來的牌,雖不說特別好,但也還算過得去。正當我準備考慮怎么贏下這局時……
“UNO。”唐苓輕聲念道。
她什么時候只有一張牌了?難道趁我們剛剛的注意力還集中在談話的時候,唐苓正悄悄地認真玩嗎?
“上當了!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我記得我還有一張交換牌!”張栲榆火急火燎地翻著手上的牌。
“剛剛用了……”
就這樣,唐苓毫不意外地贏得了勝利。
“再來再來!”
就在張栲榆準備再來一局時,一個紅色的物體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情況下貼在了他的后頸。
張栲榆嚇得跳了起來,連忙伸手去撓自己的后頸,生怕是什么惡心人的東西。
等定下神來,張栲榆才看到葉星提著個塑料口袋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后。
“你們玩得挺開心的嘛。”葉星朝唐苓看了一眼,心情似乎非常不錯。
“可口可樂!還是冰的!我還以為你不會帶呢。”張栲榆看到那塑料口袋里裝著的東西時,喜出望外地伸手去拿。
“路邊剛好碰到了家小賣部,順便就買了?!?p> 這種時候要找到一家小賣部可不是容易的事啊……
“UNO牌啊……我小時候也經(jīng)常玩呢,要不帶我一個?”葉星給每人都分了一罐可樂,坐在了唐苓旁邊。
那天下午,是我從離開張栲榆家以來度過的最有意思的時光。
第二天凌晨,我迷迷糊糊地起床。隨即發(fā)現(xiàn),在不遠處有個龐大的身影,正面對著朝陽發(fā)呆。
隨后,那個身影轉(zhuǎn)過身來,其動作優(yōu)雅到足以讓人聯(lián)想到舞會上的貴族。
那身影在突然間縮小,直到變成一個瘦弱的少女,無力地踉蹌了幾步,癱坐在了地上。
“小淼,我成功了?!苯柚枺谋砬槲铱吹靡磺宥?。
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微笑。
“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彼c點頭,靠在墻上。不過幾秒,她的呼吸就變得微弱而有節(jié)奏了。
我看向朝陽,在心底默默地許下了一個愿望。
總有一天,我們會過上正常的生活。而在那之前,我會竭盡全力來保護你。
嘖,以后還是少看點熱血番吧,都毒得不輕了。我忍不住在內(nèi)心吐槽道。
“擂臺已經(jīng)修復(fù)完畢,觀眾們都等不及了?,F(xiàn)在我們趕快進入第三局的比賽吧!”
“紅隊二號對藍隊一號!”
她放下手中的手機,輕輕地站起身。此時她的眼神與當初電腦桌前頗有些相似,但卻沒有了當時的失落。
過了一會兒,顯示屏上出現(xiàn)了對面那人的身影。他一出現(xiàn),便靠在了墻角處。就當所有人都對他的行為表示不解時,我看到離那家伙不遠的地方,擺著好幾本厚厚的新華字典!一個很熟悉的人突然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而唐苓的身影,到現(xiàn)在還沒有出現(xiàn)。
不是說只是合作關(guān)系嗎?第二生命的那群人跟雙方都做了什么交易?是什么能讓厭惡青牙的那家伙甘心替青牙做打手?
此時,我突然感到很不安。現(xiàn)在看來最危險的并不是青牙,而是那個兩邊跑的家伙。我都在懷疑,這個擂臺賽是不是就是他們所引導(dǎo)的。
唐苓,一定要小心啊。
望著還未出現(xiàn)唐苓身影的顯示屏,我只能這樣祈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