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事包楊二被扔出窗外,頓時睡意全無。
二樓雖不算高,但也不是很低,若無防備,必然受傷。
不過,卻難不住壞事包楊二,一個月的揍畢竟不是白挨的。他舌尖一頂上牙堂,左腳尖輕點右腳背,頓時速度漸緩。如是往復,腳尖觸及地面,四平八穩(wěn)。
壞事包楊二從天而降,自己沒事,卻嚇壞了稀稀拉拉的行人。
有一個老者拍了拍壞事包楊二的肩膀,勸道:
“少年人,莫要想不開,二層樓摔不死,白受罪!”
盡管出于善心,這話卻說的不怎么樣。
壞事包楊二什么德行,當即回敬道:“嘿嘿,老爺子,謝了您哪!下次我一定要找個更高的,不然白受罪!”
說完,刀條小臉一揚,轉身走了。
留下一眾圍觀者臉色不善的看著那老者,那老者也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別扭,灰溜溜的走了!
壞事包楊二三拐兩拐,就拐到了州衙后角門。左右看看無人,一抬腳躥了進去。
壞事包楊二悄悄潛入后宅,眨了眨小黃眼珠,基本上沒人。這一對黃眼珠雖然小,但卻可以夜視。或許是因為先天不良導致的異變,是一種羨慕不來的天賦。
既然沒什么人,壞事包楊二的膽子便稍微放大了些。不過,也沒有太過放肆,只是速度快了些而已。
壞事包楊二的體型較平常人而言,明顯屬于瘦弱型的,隱藏在陰影里更不容易暴露。而同樣隱藏在黑暗里的人,卻在黃眼珠下原形畢露,這就是差距。
前院防守的更為嚴密一些,不過,卻也難不住楊二。因為,楊二一雙眼睛總能捕捉到他們的死角。再說,楊二如今多大能耐,就這幾個毛賊豈能發(fā)現楊二。最終,楊二成功的接近了書房。
書房內,州正徐文輝十分憔悴,發(fā)髻散亂,臉頰浮腫,面帶有色,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楊二輕輕推開房門,一閃而入,徐文輝根本就沒反應過來。楊二湊上前去,低聲道:“老大人,快跟我走?!?p> 徐文輝眼底恢復了一抹神色,看著楊二搖了搖頭,低聲嘆息道:“少俠,我不能走?!?p> 徐文徽身陷囹圄,危在旦夕。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
可是,徐文輝若走了,賊人勢必狗急跳墻,平添變數。因此,他不走,并非不能走,而是選擇不走。雖然僅是一字之差,但卻是天壤之別。他之所以不走,是要以自身為餌,吊住那些賊寇。
好一位忠義無雙的老大人,當真是俠骨仁心!
楊二望著這個須發(fā)皆白的老大人,肅然起敬,沒有什么比這份擔當更震撼人心。楊二畢恭畢敬的做了一揖,問道:“大人還有什么交代?”
楊二知道徐文輝已經打定主意,因此不再勸阻。今日一別,或許陰陽兩隔。所以,楊二問徐文輝有何交代,實則是在問有何遺言。
徐文輝微微一笑,坦然道:“老夫年近古稀,已是高壽。自詡一身清正,從不涉私。但于遣回家眷一事上,倒是一大污點。以后少俠得閑,還希望去我原籍走上一走,轉告他們,我雖負于家但未負于國,此生無悔。另外,希望少俠能夠設法平息這場禍亂,不致百姓身受荼毒。如此,老夫死亦瞑目!”
徐文輝初聞賈氏弟兄涉嫌謀逆,便將一家老小全部遣送回原籍。保親人性命,人之常情,卻被徐文輝當作官評污點,讓人情何以堪。
“老大人放心,您交代之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楊二拜別老大人!”楊二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含淚離去。
楊二如來時一樣,依舊繞開那些賊人,離開了州衙。
楊二回到小店,見那白發(fā)老者已經睡下,因此并未驚動,直奔二樓。
二樓房間內,八仙桌上,破老道依舊在盤膝打坐,閉目養(yǎng)神。聽到樓下響動,瞬間睜開了雙眼。精光乍現。漆黑的房間內,猶如點起了兩盞明燈。
側耳細聽,便知楊二孤身返回,不由得微微皺眉。
楊二上樓之后,交代了徐文徽的意愿。
破老道心中暗贊,徐文徽身為州正,無愧于心??v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如今,只能盡人力,聽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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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寨土司府,東跨院。
楊振和盟爺馮四海受邀前來苗寨土司府,可樂壞了苗慶龍,當即舍了姑姑苗風曦,再次纏上了楊振。
大寨主苗鳳龍與苗鳳鷹一合計,楊振二人不同于外人,苗家兒女有沒那么多避諱,于是,便將楊振二人安排在東跨院。
東跨院一直都是苗鳳鷹一個人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渾小子苗鳳雄非要住姐姐的西跨院,誰勸也不聽。
今日多了三人,倒也喜興。
苗慶龍練武累了,早已睡下,楊振獨自坐在黑暗中,腦海里如同放電影一般。
下山之后,遇到了許多人,有善有惡。
盟爺馮四海,盟兄馮少淳,大寨主苗鳳龍,苗鳳鷹,渾小子苗鳳雄,這些都是正義之士,一腔熱血,滿腔忠誠。
而另一些,諸如賀茍雄,武仁詹,賈仁賈義兩兄弟,仗著武藝高強,為非作歹,為禍一方,實屬武林敗類。
武林中,正邪兩立,分庭抗禮。如此,弘揚武學的意義何在?光復中興之后,是否又會回到從前那個血腥仇殺,動輒滅門的武林。
這,不是我想要的武林。
楊振陷入了善與惡的迷茫,第一次對自己中興武林的使命產生了猶疑。
咔嚓!
楊振精神一震,房上有人!
楊振看了一眼苗慶龍,皺了皺眉,不過,想到苗鳳鷹就在隔壁,便放了心。
楊振抓起寒光劍,推開后窗,飛射而出,腰眼一擰,躥上了后房坡,腳尖輕輕一點,便站在了房脊上。
楊振四處打量,驟然發(fā)現一道黑影奔向了后山。楊振藝高人膽大,不假思索,即刻追了上去。
大約追出兩里地,那黑影停住不動了。
楊振心中一動,此人故意引自己過來的,我得留神。
唰!
黑影驟然轉身,直面楊振。
楊振看見此人面貌,不由心中一震。
此人乃是一名老道姑,滿頭銀絲盤在腦后,木簪別頂。兩道白眉,形如臥蠶。一雙鳳眼,吞吐精光。面似銀盆,一張闊口。身披月白色陰陽道衣,腳踩月白色灑鞋。肋懸三尺青鋒劍,懷抱一桿鐵拂塵。
唰!
老道姑二話不說,舉起鐵拂塵,黃龍蓋頂,直擊楊振頂梁門。
楊振閃身側步,抽出寒光劍,力劈華山,劍刃直奔浮塵削去。
老道姑手腕一抖,橫掃千軍,拂塵掃向楊振小腹。
楊振手腕一轉,斜挑日月,向外擋去。
兩人拆招換式,戰(zhàn)在一處。
一百個回合,未分勝負。
三百個回合,楊振見了汗。
五百個回合,楊振大汗淋漓。
老道姑一看,行了。在比下去,把這孩子累壞了。于是,閃身撤步,退出戰(zhàn)圈。臉色微紅,氣息也有些紊亂。
楊振筋疲力盡,勉強支撐。
老道姑點點頭,贊道:“不錯,俠骨仁心!
天地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前路多艱,好事多磨,還望你不改初衷。再會!”
說完,老道姑根本就沒給楊振說話的機會,直接飄然而去。
楊振愣了半天,雙眼一亮,顯然已經猜出老道姑的身份。
不錯,老道姑正是苗風曦的授業(yè)恩師,化外神尼。在南疆,那是祖師級的人物,在武林中,也是威名赫赫。
化外神尼很清楚苗風曦的心事,因此,她下山引出楊振,就是要考究楊振的武學造詣以及任何品行。如今,大為滿意,故而提點幾句,飄然而去。
楊振暗嘆,自己的功夫還不到家,與那些祖師級的人物有天壤之別,看起來,還得繼續(xù)苦修。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楊振腦海中始終縈繞著化這句話,以至于踏錯了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