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谷雨靠近時,楊舒柳身體里的恢復的力量,夠施展一次瞬影腿,一級出形拳,如果肯再冒一下險,或許能施展初始級的火神降臨。
但這些都不足以從周谷雨手中救下他。
周谷雨有多危險,當他用目光鎖定自己時,楊舒柳才真正意識到這一點。
自己低估了這個男人,是楊舒柳此刻心中最強烈的感覺。
楊舒柳甚至覺得,避免被周谷雨殺掉的唯一方法,就是釋放骸骨中的火焰,跟他同歸于盡。
十米之外,驟然出現一個影子,楊舒柳的身體從原地消失,避開了周谷雨的必殺一擊。
但是對應的,楊舒柳也耗盡了最后一點兒力氣。
周谷雨一擊不中,毫不停手,繼續(xù)逼近楊舒柳。
楊舒柳大喊:“周谷雨,你以為你殺了我們,你和荷花就沒事了嗎?!”
周谷雨的目光寒如刀鋒,楊舒柳覺得心中寒徹,沒有一點兒自信。
周谷雨停在楊舒柳跟前,兩人之間只剩下一米的距離,這也是死亡和楊舒柳之間的距離。
一旦給楊舒柳時間去恢復力量,周谷雨想要殺掉楊舒柳,就沒那么容易。周谷雨停下來就意味著,他放棄了殺掉楊舒柳這個計劃。
楊舒柳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無論如何,他又躲過了一劫。
想要從周谷雨手中活命,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周谷雨主動放棄,這是楊舒柳得出的結論。這個結論實在不夠英雄。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無辜的,但我很清楚,荷花一定是無辜的?!?p> 在走進洞穴盡頭時,楊舒柳清楚地意識到,段掌門已經死了。什么時候死的楊舒柳不清楚,他甚至覺得,從五年前他閉關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那時,段荷花不過十二三歲,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周谷雨停下來的時候,他帶來的弟子也全都停了下來,呂安諾身上出現了不少傷口,看起來十分狼狽。
呂安諾質問道:“周谷雨,你真的謀害了掌門?!”
周谷雨并沒有理睬呂安諾,聽到呂安諾的指控,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他冷冷地盯著楊舒柳,冰冷將他想要說的一切都遮蓋,但是楊舒柳隱隱約約能夠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含義。
楊舒柳正準備開口,半空中響起了一聲怒吼:“住手!”
楊舒柳的視線穿過周谷雨,就看到幾個身影乘著木箱子,從懸崖上滑下,幾人都是鐵木教長老,說話的是程萬平。
似是擔心周谷雨暴起傷人,程萬平驟然發(fā)力,從半空中跳下,幾個閃身來到呂安諾跟前,擋住了周谷雨和他帶來的幾個弟子。
“安諾,你沒事吧?發(fā)生了什么,你盡管跟我說!”
其他長老也全都趕了過來,場面已經不再受周谷雨控制,相反,周谷雨已經成了被動的一方。
呂安諾道:“我和楊公子一起下來求見師傅,卻發(fā)現師父不在洞穴中,我們所聽到的掌門的聲音,恐怕都是他假扮的!”
呂安諾一句話,讓程萬平一行人愣在當場。
呂安諾又道:“周谷雨見事情敗露,丟下了大量雷爆彈,引發(fā)了地火,若非楊公子擁有一手神技,我們二人已經蕩然無存。周谷雨焚毀了洞穴,銷毀了證據,還準備將我二人滅口。若非師叔趕來,我們已經是刀下亡魂了!”
長老們的臉色都有點恍惚。
雖然并沒有直接證據,但是段掌門似乎已經不在人世了。對于鐵木教任何一人而言,這都是一個天大的事情。
這個沖擊,超過了任何一件事。
失神了片刻之后,程萬平盯著周谷雨,呵斥道:“你這個欺師滅祖的逆徒,還有什么想說的?!”
周谷雨臉色平常,沒有絲毫計劃破產的沮喪和動搖:“片面之言,不足為信。呂安諾勾結外人,殺害了掌門,我?guī)У茏觼碜柚梗z憾晚了一步,僅此而已?!?p> “周谷雨,你一派胡言!”
程萬平臉色鐵青,說道:“任你巧舌如簧,也不能扭曲事實!我自然會命人調查,真相大白之時,看你怎么說!眼下你是殺害掌門的重要嫌犯,還不束手就擒!”
周谷雨淡然轉身,完全不講程萬平放在眼里:“既然你不能證明我是嫌犯,就沒有資格命令我?!?p> 楊舒柳默默在一旁看著,不禁愕然,這周谷雨身為后輩弟子,竟然這么狂妄?眼下幾乎已經鐵證如山了,他竟然還能這么理直氣壯?這么多長老也不準備教訓他?
“來人,給我把周谷雨監(jiān)視起來,如果他想要逃走,就格殺勿論!”程萬平咆哮道。
話說完了,程萬平又看向了楊舒柳。
“段掌門不在洞穴中,你可是親眼所見?”
楊舒柳點了點頭。
程萬平沉默了良久,又問了一句:“里面是什么樣?”
“不像有人。”
程萬平點了點頭,又道:“讓閣下見笑了,不久之后,或許還需要你來作證?!?p> “我明白。”
這件事實在太突然,每個人都需要消化的時間。鐵木教今后會發(fā)生什么,沒有人清楚,但是一場巨變在所難免。
楊舒柳走出鐵木教的時候,心頭還有些恍惚。
深夜之時,趙鐵陽仍然在鐵木教山下等著。
看到趙鐵陽,楊舒柳不好意思道:“老趙,我還沒說通他們。”
“無妨,浪花既然已經得到,剩下的都沒那么難了?!?p> “我去見段掌門了,可是,段掌門不在火谷的洞穴中……可能已經去世了?!?p> 楊舒柳有些遲疑地說出了這樣的話,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趙鐵陽的表情。
段掌門是趙鐵陽的授業(yè)恩師,當年的事情或許跟段掌門也有脫不開的關系,楊舒柳想要從趙鐵陽的表情中探查一點兒真相,只是卻失望了。
趙鐵陽的神情十分平常,就像聽到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是嗎……那我們先回去吧?!?p> 趙鐵陽平靜地走出去,楊舒柳才領悟到,趙鐵陽平淡的反應,同樣也蘊含著他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
如果段掌門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師,趙鐵陽絕不會如此。
相反,如果段掌門是造成趙鐵陽遭遇的罪魁禍首,趙鐵陽的反應才合理。
各種各樣的思緒涌入楊舒柳的頭腦,他聽著趙鐵陽那清澈的錘音,又思考了一個晚上。
新的一天,陽光明媚,是美食大會第二輪開始的日子。
鐵木教代理掌門段荷花出了苦心魚這個題目,參賽的廚師紛紛哀嚎,對那個笑起來很可愛的女孩恨透了。
就好像是善惡終有報,段荷花的輝煌也在這一天到頭了。
鐵木教劇變長了翅膀,一夜之間,已經傳遍了整個魚宮城。
段荷花和周谷雨合謀殺害了段掌門,然后冒充段掌門來操控鐵木教,這么可怕的事情,終于紙包不住火,暴露了。
對鐵木教而言,這是一場大災難。對六大門派而言,這也是非常震撼的事情。
當美食大會如火如荼舉辦的時候,鐵木教舉行了一場審判大會,審判對象是鐵木教的代理掌門段荷花,以及她的同謀周谷雨。
參加審判會的是鐵木教長老,長老會成員,以及一系列證人。
楊舒柳作為證人,同樣參加了這場審判。
再見到段荷花,楊舒柳忽然想起了和她一起下火谷的景象。
她的表情,她說的那些話,楊舒柳忽然全都明白了。
那個洞穴里,從來就沒有她慈善的爺爺,只有她孤身一人,和一個瘋狂的陰謀。
楊舒柳又想起了洞穴里的冰冷,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這個看起來刁蠻任性、天真無邪的少女,需要有一顆何其強大的內心,才能隱瞞至今?
審判開始,鐵木教一位長老,拿著一個小巧的海螺站在眾人面前,說道:“這是在段荷花房間找到的儲音海螺,可以儲存一個人的聲音特征,將海螺貼近聲帶然后說話,就可以發(fā)出截然不同的聲音?!?p> 長老將海螺貼到脖子上,開口道:“現在我的聲音,便是掌門的聲音了。”
這個聲音,和楊舒柳在火谷中聽到的聲音十分相似,只是語氣不太像罷了。
聽到這個聲音,在場的人自然全都震驚了。
“段荷花,掌門早已不在人世,這些年來,全是你拿著儲音海螺,在偽裝掌門,是也不是?”
段荷花以沉默來應對長老的質疑。她看起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沒有往日的活潑,也沒有悲傷和害怕,只剩下寧靜。
長老又道:“荷花,我們知道,你不是罪魁禍首,掌門隱居時你只有十二歲,現在你也還是個孩子。是周谷雨脅迫你這么做的,是不是?”
“不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p> 段荷花終于開口了,沒有絲毫慌亂,絲毫動搖。
長老眉頭一皺,轉身看了周谷雨一眼。
周谷雨并不準備沉默下去,開口道:“第一,僅憑儲音喇叭,你們只能證明,荷花曾經假裝過掌門,不能證明掌門已死;第二,即使掌門死了,也無法證明,是我們害死了掌門。或許掌門不堪忍受病痛折磨,自己投身進入了火海,而荷花為了維護掌門的聲譽,才裝扮成掌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