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經(jīng)過長老會討論,這場可怕的災難有了定論。
鐵木教掌門段木諳為一己私欲,殘害多人生命。為了阻止他,鐵木教弟子周谷雨刺殺了段木諳,又脅迫段掌門的孫女段荷花來隱瞞這件事,段荷花為了爺爺和門派的名譽,委曲求全,幫助周谷雨隱瞞。
五年后,這件事真相大白。
段荷花是無辜的,亦是受害者。周谷雨雖然欺師滅祖,但是情有可原,不宜深究。
這個結(jié)論是鐵木教長老程萬平宣布的。
這件事看似就要這樣揭過了,黃仲歇卻忽然道:“此事還有一個值得考量的地方?!?p> 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得知真相的鐵木教人心惶惶,他們可經(jīng)受不住其他沖擊了。
黃仲歇看著周谷雨:“周谷雨,你殺害段木諳,果真是為了大義嗎?”
懸在生死線的周谷雨,面對黃仲歇也沒有絲毫懼意,反問:“這是何意?”
“據(jù)我所知,你并不是一個多么正直的人。五年來,你為了謀求在鐵木教地位,鏟除異己,對鐵木教弟子算不上仁慈;鐵木教之外,你更不放在眼中。這樣的你,會為了正義殺害段木諳,實在令人費解?!?p> “依黃前輩看,我是出于什么理由?”
“你的爺爺是鐵木教長老,四年前才去世的,所以你不會是段木諳選擇的對象。而你在鐵木教前途無量,也不必冒險擊殺段木諳。按照常理推算,你沒有理由這么做。除非,你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蠶食殺手!”
黃仲歇一句話,再讓本來沉寂的事情浮動起來。
“在大眾眼中,蠶食的目標是殺害各大門派長老,可實際上,蠶食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取代六大門派,或者統(tǒng)治六大門派。如果你是蠶食殺手,刺殺身為鐵木教掌門的段木諳,就合情合理。而你刺殺成功后,也掌控了鐵木教五年?!?p> 黃仲歇話音落下,周圍的弟子就已經(jīng)圍住了周谷雨。
“周谷雨,想要證明你的身份很簡單,只要看你身上有沒有蠶食印記便清楚了?!?p> 周谷雨一笑:“黃前輩既然不放心,給你們看看便是?!?p> 周谷雨大大方方除去外套,向外一拋,如此毫無芥蒂,倒是讓黃仲歇頗為意外。
正當他這么想的時候,周谷雨脫下的外套爆炸了。
猛烈的風將眾人掀飛,濃烈的煙霧充滿了整個會議廳,靠近周谷雨的弟子全都被卷入其中,炸成重傷,會議廳的墻也被炸開了一角。
守在外面的弟子,以及圍在外面等著看熱鬧的人,也被這場爆炸嚇懵了。
“抓住周谷雨!”
黃仲歇大叫一聲。
人群亂作一團,沒有人能夠在煙塵中找到周谷雨。
良久,煙塵終于散去,會議廳正中間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這絕不是兩三個雷爆彈能夠炸出來的。
楊舒柳被雷爆彈炸過,很清楚它的威力,不禁感嘆,周谷雨早就算到會有這么一天,提前在會議廳地下埋了雷爆彈,真可謂高瞻遠矚。
煙塵散去之時,人人灰頭土臉,周谷雨自然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黃仲歇臉色陰沉,一雙明亮的眼睛在人群中四處搜尋,卻沒能找到他想見的那張臉。
“程長老,周谷雨還沒有逃遠,你快發(fā)動鐵木教弟子去找!”
一位鐵木教長老道:“剛才的爆炸威力那么強,周谷雨就在旁邊,會不會被炸死了?”
黃仲歇道:“如果他想死,有無數(shù)種方法,何必如此?難道是想跟我們同歸于盡嗎?”
程萬平道:“多謝黃掌門,替我派揪出了一個居心叵測之人。黃掌門放心,我馬上派弟子去搜尋,他一定逃不掉?!?p> 黃仲歇望著廳中的坑,心底一片陰沉。
周谷雨被抓之時已被搜身,身上不可能藏有雷爆彈。他剛才能丟出雷爆彈,必定是借助了他人的幫助,幫助他的自然是鐵木教弟子。
鐵木教弟子成千上萬,只要有幾個人愿意幫助周谷雨,他想逃掉就輕而易舉。
黃仲歇的目光又盯上了獵風門掌門馮夜。
“馮夜,雷爆彈是獵風門特產(chǎn),最近卻在鐵木教頻頻出現(xiàn),你能否說清楚?”
面對黃仲歇的質(zhì)問,馮夜臉色平靜,淡淡一笑:“黃前輩,雷爆彈制作非常復雜,每年只能制作幾十顆,鐵木教前后使用的,該有百顆了,必定是用好幾年時間來購買的。我繼承掌門不過數(shù)月,無法立刻回答您的問題。”
黃仲歇一腔怒火,明知道馮夜是在推脫責任,卻也無話可說。
黃仲歇嘆了一口氣,又道:“他逃掉又如何,天下雖大,絕無蠶食容身之地!”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圍觀者聽到這里,紛紛疑惑,這件事跟蠶食有什么關(guān)系嗎?
他們用不著思索,只一天,這件事又傳遍了整個湯城。用不了一月,這件事就會傳遍全天下。
鐵木教端正威嚴、創(chuàng)造了枯木逢春奇跡的段掌門,竟然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魔,以無數(shù)人的生命,來澆灌一棵大樹,最終被鐵木教弟子所殺。
這件事太過轟動,周谷雨是不是蠶食殺手,倒是不重要了。
鐵木教上下,一時人心惶惶,天塌地陷一般。聽聞此言的湯城百姓和其余大小門派,紛紛聲討,鐵木教連正常秩序都很難維持,更別說舉辦美食大會了。
第二輪美食大會已經(jīng)結(jié)束,只剩下最后一個步驟,復活圣獸饕餮。
圣女宣布:鐵木教殺戮太重,已是不祥之地,不宜召喚圣獸,移駕去麥族。
參賽廚師和圍觀者許多連夜離去,不想在這里多待片刻。
鐵木教一時又變得冷清,好像一日之間,就要落寞下去了,門下不少弟子,心中都生出了離去的打算。
黃昏時分,楊舒柳和段荷花兩人,坐在火谷的山崖上,望著火谷下面熊熊燃起的火焰。
“謝謝你,救了我?!?p> “要謝也應該謝你的薛師叔,我什么都沒做?!?p> 段荷花微微點頭:“我不會忘記他的。”
她沉默良久,又道:“他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的人,他也沒有脅迫我?!?p> 楊舒柳很清楚段荷花說的是誰。
“他是什么樣的人,我并不了解。不過我想,你肯定比我了解他,而我很清楚,他在你心中是什么樣子?!?p> 段荷花以往說起周谷雨時,眼睛里都會流露出一股暖意。楊舒柳本以為,這是段荷花對周谷雨的愛慕,后來才明白,這更像是一種親情。
盡管周谷雨看起來冰冷無情,五年來,他卻是段荷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那周谷雨依靠的又是誰呢?
“長老們選了一個新掌門,你猜是誰?”
段荷花露出了一點笑容,似乎恢復了以前的一點兒天真可愛。
楊舒柳想了想說:“我對長老們了解的不多啊,程長老有可能,不過他年紀好像太大了;呂長老很年輕,還是長老會成員,不過他恐怕做不了掌門,你們的長老肯定也明白這一點。”
段荷花道:“是我?!?p> 楊舒柳愣了一下。
段荷花,只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丫頭而已,可是她已經(jīng)當了五年的代理掌門,任誰都沒有看出她天真、任性外表下的實質(zhì)。
楊舒柳不得不承認,段荷花有當掌門的才能。
可是她終究太小了,她也應當像一個孩子那樣,無憂無慮地成長。
“荷花,你想當掌門嗎?”
段荷花淡淡笑道:“程長老也問我了我這個問題,他以前那么兇,最近卻好像忽然變了。我說,我應該當掌門,這是我的責任。”
楊舒柳微微點頭。
段荷花又道:“你請趙師叔回來吧,鐵木教應該證明他的清白,他可以當長老,也有當掌門的資格。他還想要什么,鐵木教都會盡力補償?!?p> 楊舒柳又點了點頭。
“恭喜你當上掌門啊?!?p> “沒有禮物嗎?”
“那我給你放個煙花吧?!?p> 楊舒柳揮手,施展了二級火神降臨,一顆火球向上飛去,在天空中炸裂,細碎的火花向四面八方飛散,好像星星墜落。
第二天清晨,楊舒柳和趙鐵陽二人,并肩來到了鐵木教。
這一次,再也沒有弟子來阻攔他們。
鐵木教山門下也已經(jīng)沒有弟子看守了。
兩人來到鐵木教廣場,才終于看到人。鐵木教掌門段荷花,帶著一眾長老和幾十個弟子,前來迎接。
趙鐵陽在半月前曾上過鐵木教一趟,當時是罪人之身,如今已大不相同。
八年后,以鐵木教弟子的身份,重新回到鐵木教,物是人非,天下劇變。
趙鐵陽的神情十分平靜,普天之下,似乎再也沒有什么事情,能夠讓他動容了。
“趙師叔,八年來,讓您蒙冤受苦,鐵木教在這里,向您賠罪了!”
段荷花向著趙鐵陽深深拜下,鐵木教眾長老面帶猶豫,終究無法拜下去。
趙鐵陽扶起段荷花,淡然一笑:“荷花,你言重了?,F(xiàn)在你是鐵木教掌門,不可如此自輕。”
段荷花心中,卻有一抹消不掉的愧疚。
曾經(jīng)光芒萬丈的人,一下子墜入深淵,這種感受她十分清楚,可是八年過去,趙鐵陽身上被加了太多枷鎖,已經(jīng)無法解開了。她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稍稍讓趙鐵陽感受到一點兒安慰。
可是看到趙鐵陽和煦的笑容,她反倒感覺,自己被安慰了。
趙鐵陽微微一笑:“浮名而已,何足掛懷。我回鐵木教,只是有一個未了的心愿,修補浪花,不知段掌門,能否滿足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