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瀟回到養(yǎng)心殿,裴玉淮正來找他。
裴玉瀟沒有避諱,直接坐在榻上,御醫(yī)上前來解開他腹部的繃帶,露出的傷口觸目驚心。
裴玉淮皺了皺眉,道:“皇兄為什么要冒如此風險?竟然親自只身夜闖方府…”
裴玉瀟抿著嘴唇一言不發(fā),御醫(yī)將他腹部的傷口上藥包扎好后就退了下去,裴玉瀟緩緩穿起衣裳,那張始終掛著淡淡笑意的臉上此刻滿是陰郁。
他系好衣帶,一雙狹長的桃花眼透著冷冽的神色,緩緩道:“寒影和浮光還沒回來,這事,還是我自己親自去比較保險?!?p> 裴玉淮滿臉擔憂地看向他,猶豫著開了口,問道:“方后已那老賊,果然是同燕北的人在秘密往來么?”
裴玉瀟點了點頭,道:“方后已的態(tài)度并不明確,不過燕北一族的居心,卻是明圖我大楚江山?!?p> 裴玉瀟略微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方后已…是大楚和先皇虧欠他在先,若非毫無余地之時,我不會動他?!?p> 裴玉淮低下頭,微微嘆了口氣:“如今局勢動蕩,內憂外患,先帝昏庸,使奸佞當道,大楚根基動搖,國力空虛,皇兄在這風口浪尖上,當真是難為你了?!?p> 裴玉瀟笑了笑,眼底的神情如同一只蟄伏的巨獸,隱約有一種難以言說,動人心弦的力量。
他語氣卻好似風輕云淡,全然不在意一般:“若這些苦難都頂不住,何以坐穩(wěn)那萬人之上的高位?受凡人所不能受之難,方成凡人所不能成之人?!?p> 裴玉淮看著裴玉瀟走到窗邊,負手而立。
窗外漸漸從天際露出來明晃晃的日光,那亮白的光從裴玉瀟下顎和肩頸間漏進來,他的背影頎長寬厚,就靜靜立在那里。
裴玉淮恍然覺得,寂寞如春草般,在他身上疾速生長,一發(fā)不可收拾。
裴玉淮難免有些感傷起來,這些年來,兄長到底還是一個人扛下了太多。
裴玉淮站起身來,走到裴玉瀟身邊的,把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道:“皇兄,不論你做什么,臣弟都會義無反顧支持你?!?p> 裴玉瀟笑了笑,恢復了一貫的毫無破綻的笑容,看著裴玉淮,道:“如今我已經成了大楚里地位最高的人,那些一切威脅我們的存在,都會被我鏟除。阿淮,無須擔心。”
裴玉淮點點頭,道:“皇兄,對你,我很放心?!?p> 裴玉瀟就笑開,那種難得一見的發(fā)自內心的笑容。
裴玉淮也笑,跟著裴玉瀟一起從窗戶里望出去,看著外頭來來往往安靜的宮人,突然問裴玉瀟:“皇兄,春和宮那位皇后,是有什么異樣嗎?”
裴玉瀟道:“她靈術全失,順裕侯府的人早就把她當做了一顆棄子,如今就算再怎么折騰,也鬧不出多大動靜來。”
裴玉淮皺了皺眉,猶疑著道:“畢竟也是順裕侯府的人,皇兄還是要多提防著點?!?p> 裴玉瀟了然地笑了笑,道:“那個風明儀最近確實格外異常,不過無須擔心,我已經讓人盯著她了,我倒要看看,她又要做什么妖?!?p> 異常是異常,不過,若不是心懷不軌的話,這種異常還沒有那么讓人討厭的樣子。
裴玉瀟看著外頭的太陽終于從宮殿屋脊上整個露了出來,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這一步一步,他會穩(wěn)穩(wěn)走下去。
他必須穩(wěn)穩(wěn)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