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和聲音的高低,她怕自己忍不住怒火忍不住哭泣,涂著蔻丹的指甲緊緊摳著手心,唯有疼痛暫時能夠讓她保持理智。
她心底的惶然無措,在他面前沒有顯露。
她可以輸給長姐,因為是長姐先遇上了他。她沒能在對合適的時間遇上世子,可是玄月決不允許,一個哪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煙花柳巷出來的女子奪得世子的心。
她不甘心,甚至有些迷茫,可是心口卻異常難受,悶得慌。
榮軒停下了動作,站起身子走下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玄月聲音低沉:“我沒有忘記沁芳,她是我心中永遠不可抹去的一個記憶?!?p> 他的回答如此風輕云淡,卻令玄月心中泫然不止,她只覺身體里源源不斷有冷流傳來,抬眸望著那個自己第一次遇見便心動的男子,聲音夾著些哭腔道:“既然如此,世子為何愛上了那個害死林家殺死長姐的兇手?”
此刻的她,仿佛一只野獸,內心聚焦著無數的憤怒,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承受不住。
她的心,一寸寸被撕裂著,還是被自己最愛的人,這種痛楚令她不由得戰(zhàn)栗。
如此迅疾的質問,榮軒頓在原地,突然眸光變得冷冽直直望向玄月冷冷道:“你怎么知道這件事?”
玄月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昔日看向他的神色是那樣的溫柔而今卻是平靜回答:“林家被蘇曼害死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每每望著她,我的內心翻江倒海,卻還要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我只覺得自己不孝,沒能替父母還要長姐報仇。世子往日對長姐不是情深似海嗎?可你為何卻愛上了殺死長姐的仇人?這真是天大的諷刺啊,原來世子眼中的愛不過如此。”
從前的玄月,是一道白月光,溫柔體貼,說話也不敢喘大氣。
現在,她眼中心里全是仇恨。
她從未像現在這般無助,好似被人用力踹一腳跌入了萬丈深淵。
她替長姐惋惜,那個口口聲聲說愛他的男人,轉身便將她拋之腦后了。
而最讓玄月痛徹心扉的事情是,她居然也愛上了這個男人,愛得入骨。
可是他做的事情,卻令她大失所望,甚至有些肝腸寸斷的意味。
榮軒杵在那里,眼中神色有些復雜,他沒有忘記十年前的沁芳一臉天真爛漫救了自己,那如死海般枯寂的日子里,是她陪著自己度過了那段艱難歲月。
蘇曼初入世子府的那些時日,他恨不得用各種辦法折磨她,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然則時日漸長,他迷惘了,她根本就不是冷酷無情的殺手。
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她說的話有時聽著奇怪,可細細想來卻有些道理。她總是想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甚至做出那些東西,一次次令他眼前一亮。
他對她百般刁難,她沒有被壓倒,而是一次次迎刃而上。
這樣的女子,只怕再找不到了。
他承認自己對不起沁芳,可是他也不想對不起自己的內心。
得知母親要為難她的消息時,他快馬加鞭趕回府,卻看著她落魄無助地被懲罰,那一刻他的心都仿佛如死灰般沉寂。
他也不清楚,自己之前對她建立起的種種防備,是在什么時候一點點被瓦解的。
只知道,他喜歡上她了,不管不顧,只想讓她陪著他。
榮軒仰頭長嘆口氣,良久才說道:“我對不起沁芳,但是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林家的事或許與蘇曼并沒有什么關系?!?p> 玄月聞言瞬間有些惱怒,不敢相信地搖著頭,為了偏袒蘇曼,他竟然這樣說話,她的淚頃刻往下流失聲道:“世人都說男子涼薄無情,我不信,如今我信了。為了一個蘇曼,世子已經忘了長姐,忘了林家的仇恨。也是,長姐已經化為一抔黃土,世子怎會掛懷,又怎會將林家的仇恨記在心上?”
淚水一滴一滴,酸酸咸咸從臉頰滑落,玄月只覺悲痛萬分。
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林家沒了,她一度認為世子便是自己的天和地,卻不料他將自己從深淵救出又再度推進水深火熱的境地。
他為了一個女人,可以忘卻所有,玄月驟然間覺得自己十分渺小,只能仰仗著世子。
可突然間這座大山,轟然崩逝,她心中冷凄凄的。
只覺心口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這份痛楚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似有冷風吹得她心中涼薄。
她的余光瞥見那個躺在臥榻之上的女子,若是長姐還在,又怎會有她如今的情境。
蘇曼就是個狐媚的煙花女子,玄月胸口有些悶,不由得抬起頭環(huán)視四周之后,冷冷笑出了聲音,伸手擦拭干眼角的淚珠,薄唇也是控制不住有些發(fā)顫。
榮軒淡淡地望著她,他前幾日去清風閣時有所發(fā)現,林家滿門慘死,或許另有他人從中作梗。
他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釋,素日里溫順的玄月,此刻有些變了。
她對他的情愫,他了然在心,但是他收留她,不過是因為沁芳。
紗窗半開著,風徐徐吹來,榮軒看著她眸光爍爍閃閃,神色有些怔忪,良久才道:“我沒有忘記沁芳,林家的大仇我也沒有忘記。玄月自你入府,我便一直將你視為妹妹?!?p> 玄月聞言搖了搖頭,信手將一旁黃花梨桌上的東西摔得干干凈凈,聲音高了許多:“我才不要當你的妹妹,就算我不能成為你心中的那個人,那么也絕不會是蘇曼?!?p> 因為激怒,她的臉有些漲紅,滿腦子都是恨意,她對蘇曼除了恨,再沒有其他情感。
世子被她蠱惑了,那個女人,絕不可留在這世上。
“玄月夠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揪心于林家大仇,我向你保準,我沒有忘記?!睒s軒轉眸掃了一眼蘇曼,對于她,自己有太多的歉意,旋即看向玄月,“害死沁芳的人,我一定會親自手刃?!?p> 玄月忍不住撲哧笑出聲道:“如今殺人兇手就在這里,你卻處處維護,世子說的可真是冠冕堂皇。”
“玄月,你變了。”榮軒看著她冷笑的樣子有些眸光一動,“上次母親的壽誕之上發(fā)生的事情,我不過是有所猜測??蓻]想到沒過多久,你居然還是下手了。如今你居然還讓母親對蘇曼下手,玄月啊玄月,你還是我當初所認識的玄月嗎?”
他都知道了,玄月嚇了一跳,可是如今她什么都沒有了,哪里還在乎有什么會失去,一邊走一邊笑道:“對,是我,都是我做的,你要為了這個女人對我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