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墓,亞楠最古老的存在,數百近千年以前,此處是古燕國魯愚王的寢室。它在此處成眠,在此處蘇醒,在此處受到祭祀,最終亦被封印在此處。
南燕成立后,隨著敗葬教會從東面不平海傳入,屬于人類的文明之火在此處點燃,殘暴、嗜血又殘暴的魯愚王被聯軍打敗,陷入了難以用人類壽數估算的長眠之中。
中途,約三百六十年前祂也一度蘇醒,被后來的不死人與教會聯手鎮(zhèn)壓,這一次,神之火被文明之火覆蓋,祂也被徹底封印在了寢室之中。
倘若別無意外,祂的智慧亦將成為人類的一部分,為燕國,甚至是全人類的發(fā)展做出貢獻。然而,好景不長,那個理論上完備的封印在不久前被打破,祂也在時間長河的流淌中逐漸積聚力量,即將再次重返世間。
關于大公墓為何叫做大公墓其實有兩種說法,第一種說大公墓是初代南燕大公的葬身之地,他在第一次討伐戰(zhàn)中英勇犧牲,而后被埋葬于此——他的死敵魯愚王的頭頂,他的英靈將世世代代與自己的子民一起鎮(zhèn)壓祂。
第二種,則是說此處是亞楠最大的一處公墓,無論是王國的貴族、英勇的戰(zhàn)士、具有功勛的騎士,還是富有智慧的學者,甚至奔波于巷道之間的平民,都將在死后埋葬于此。他們可以在死后仍寧靜于身前居住之處,注視、陪伴著這座城市,以及自己的下一代。
無論是哪一種,都注定大公墓這里早就沒有所謂的英靈了,而寧靜結界實際上就是埋在地底下的八個不死人。為了確保作為封印一部分的不死人身體活化以及封印強度,每一個被埋葬于此的人的靈魂,亦盡數成為了他們度過漫長歲月的物糧,被他們所吞噬。。
沒有靈魂的軀殼,不會被復蘇之風勾動,自然也不會被轉化成亡者重新歸來。
在大公墓前落馬,余無看著鼓如山包,其下更有千百層深度的石制建筑說道:“那么牧師,那些食尸鬼是從何而來的呢?”
“它們體內的靈魂,又是誰供給的呢?”
大公墓的地下入口不是一道推、拉打開的大門,更像是通往地下室前那一道需要搬開的柵門。
空空幽幽的,即使是中午的陽光也難以將明亮投入其中,眾人望著那黑洞的一處,本來就憂心忡忡者,更是覺得慌張。
戰(zhàn)馬散落在各處,無論這次結果如何,他們在亞楠城內都用不著這些溫順又英勇的伙伴了。
現在,就放它們自由吧。
“魂學一直是教會的薄弱之處——或者說因為教義的緣故,相關的學者極少。”缺木人邊和清河上駟分法火把,邊說道:“況且這次還涉及到魯愚王這個神祇。所以你的這個問題,更應該問那個娶巧者?!?p> 楠木棍上捆著浸滿了松油脂的棉布,缺木人響指一打,它們就紛紛被點燃。
“……小孩子的把戲?!瘪R吉雅在回答余無問題前仍不忘記嘲諷缺木人一句,根據剛才在路上的安排,四個不死人要走在最前面,其中,手持盾牌的余無更是首當其沖。
矮壯的高維利在他左側——這導致余無需要更注于左側發(fā)生的事情;法師馬吉雅在兩人后方,給與各種資源;萬戈摧處于四人組的最后,連接之后的大部隊。
提著火把往下走,位于余無后方的馬吉雅為前面的兩人施展了「靈貓步伐」讓身體更為輕盈。
之后,他答道:“我一整晚都在通過冥想法解析魯愚王在我體…腦…總之是在我之中的因子?!彼麅啥雀淖兞诵稳菰~,“總之,最終的結果與魔法大師莫施虛所述的一樣,精神與實體,其實就是智慧與生命的次級呈現,且它們都享有著共同的來源——火?!?p> “也就是說,魯愚王是有制造出生命的能力的,是嗎?”余無下意識的回答道,這種思維跳躍與反應速度,讓馬吉雅都有些驚詫。
“是的,你說的沒錯。魯愚王作為精神實體——或者說被這樣認為,它掌握的、呈現出藍色的智慧之火,同樣具有「火」的屬性,因此它能夠制造出「魂」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p> 也就在此時,萬戈摧說道:“如果你們打算探討魂學,我建議你們換個地方?!?p> 一行人行走在一條極為漫長又漆黑的階梯上,這里營制得毫無特色,每一級階梯與每一寸都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也沒有類似燭臺的東西,讓這條路看起來就像是無有盡頭一般的漫長,眾人根本無法判斷出自己到底走了多遠。
“放慢腳步?!比蹦救说穆曇魪谋澈髠鱽?,“報數?!?p> 這個聽起來很愚蠢的辦法也是在路上缺木人提出的,鑒于他們對「鬼」的力量的抵抗力近乎于零(銀色匕首治標不治本),每個人分分鐘都有可能在大公墓里消失。因此,缺木人會每隔一段時間要求報數。
倘若少了人,就代表著他們已經遭受到了攻擊——這個前提是,隊伍里三個擁有施法能力的人,有能力確保自己的記憶沒有被侵蝕或刪改過。
“一,”隨著余無發(fā)生,眾人紛紛響應,路上,亦仍舊是一只食尸鬼都沒有見到。難道當初那些如潮水一般的怪物們,都只是大家的幻覺嗎?亦或者說,隨著魯愚王的復述,它們已經開啟靈智,選擇去服侍自己即將起床的主人?
“與我的記憶無誤?!钡谝宦曊f的是缺木人,緊接著馬吉雅說道:“也與我的記憶無誤。”
“我當初記住的,也是這么多?!?p> 就在余無說出這句話時,有一聲輕響在前方不遠處被他的靈識捕捉到。他毫不猶豫的丟下了火把握住了骨劍。一側,一直以來被他火把照亮的高維利毫不猶豫的隱藏進了黑暗之中。
整個隊伍也隨著余無的動作為之一變,進入了戰(zhàn)斗姿態(tài)。
“注意后方!羅浩、清河上駟!”一行人此時位于樓道之中,唯有前后兩個方向可能襲來敵人。雖說一路上走過來沒有發(fā)現敵人,卻也不能因此掉以輕心。
“你最好告訴我你發(fā)現了什么,「不死人」?!备呔S利的聲音幽幽,在余無耳邊回響。
“如果你閉嘴的話,我會聽得更清楚?!庇酂o咬著牙,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
乒!…
乒!…
乓!…
乓!…
“大家!”余無拔起聲線,說道:“要么我中了幻覺,否則,我相信那是酒瓶子落地的聲音?!?p> 聲音剛剛落下,一記法術就直接擊中了余無的大腦,淡薄的藍色光子大多數被余無的「抵御」給抗拒,剩下的一些仍讓他感受到了無比的清明,也確信自己沒有發(fā)瘋或者進入幻覺。
“下次,記得短暫放開你的「抵御」,否則我的法術很難幫助你。”
馬吉雅的聲音傳來的同時,高維利抄起了跌落地面的火把甩了出去,朝著聲音的源頭擲去——他也聽見了。
我痛恨這該死的靈識!否則我現在根本不需要在這里,還浪費了三百六十年!
暗罵中,高維利借著火光看清了畫面。
那不是玻璃瓶的聲音,而是有個高壯得不像話的怪物在拿著一個巨大的石缸在砸肉。地面上,是數不清的食尸鬼尸體,隨著石缸的落下,它們被平整的砸成了肉泥,鋪在了石板路上。
一下,一個印子。
一下,一個印子。
一下,一個印子。
可石缸的底座是圓形的,因此它永遠都無法砸出契合在一起的肉泥地板,所以它唯有不斷的砸,不斷的砸。肉被砸的太扁了了,不夠了,高維利看到那個怪物就從石缸里直接掏出一些肢體和碎肉來鋪在地面上,然后啪的一下按下去,形成了新的血泥。
不知道是高維利故意為之還是他丟的極準,總而言之,那根火把劃出了一道極為優(yōu)美的弧度,不偏不倚的就落在了怪物的石缸之中。
轟!
火焰噴發(fā)!
也不知道那些血肉里是摻雜了什么易燃易爆的物質,總之隨著火把投入其中,它猛烈的燃燒起來。
火舌順著怪物手握石缸的手臂向上蔓延,很快它整個人表面也開始焚燒起來。
“吼——?。?!”
暴怒而狂虐的咆哮傳出,震耳欲聾,余無骨盾架在身前抵御住了罡風。視界里,一條信息的跳出讓余無發(fā)出了痛罵。
「特制的沉重堅硬骨劍/盾(單手)特效被觸發(fā)。」
展開之后的內容是:「增強了附近亡者的攻擊你的欲望?!?p> 下一秒,那個接近三米高的舉缸巨人就大步奔向余無。他聲如洪鐘,震顫如雷。砰砰砰,大腳踩在地上是血肉橫飛,被砸的比泥點還細碎的肉糜四濺。一步一腳印,就連鋪在肉泥下的石板也被踩的龜裂開來。
余無本來的打算是想駕盾去擋,卻不料被高維利一個凌空飛踢蹬在盾面上,整個人翻滾到了一遍。
乓?。。。。。?!
石板爆裂,樓道震動,余無本來在這的地方此刻多出了一個巨坑。
飛躍在空中,高維利兇惡的說道:
“你是不是腦子有??!這個怪物用石缸砸肉可以每一擊都發(fā)出玻璃瓶般的清脆聲,一下不差,你就不知道他對力量的把控有多好?”
同時,兩柄拴著細繩的匕首被他飛擲出去,繩索纏繞在他的手指上,輕輕撥動,匕首就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曼妙的弧度,刺向巨人的雙肩。
乒!乓!
巨人的皮膚厚實如石,匕首難入分毫,立即被彈開。一擊不中的巨人做過頭去,用紅彤彤似桃果的眼睛盯著高維利,嘴巴緊緊抿著,兩道氣流從嘴角噴出。
“喔?。。。。 ?p> 又是一聲咆哮,距離他最近的余無耳朵中流出了兩行鮮血。翻滾到一邊的他接著力道連續(xù)又滾了幾圈,楞是滑開了幾米這才翻身站起來。右手先將骨盾翻到背上,下一秒他就投擲出了一顆火球,砸在了巨人的身上。
砰!
火球爆裂在巨人的腦袋上,凌空中的高維利也被忽然爆發(fā)的光芒刺到了眼睛,連忙用手臂遮擋。他此刻將要落地,僅憑腰腹和下半身的力量就站穩(wěn)了身子——本該如此。
他踩在了肉泥上,摔了個狗吃屎。
吸引力又被拉扯回來,巨人的腦袋被炸開了一角,像是磚瓦上的水泥般掉落下來。原來,在他身上早就鋪滿了一陣厚厚的血痂,那些火焰也是靠著它們才燒的如此旺盛。
就在這一個照面的時間,居中的法師馬吉雅就搓了個「大型靈魂箭」出來,隨著淡薄的藍色光子凝聚在一起,從他是手杖中射出,眨眼之間那個被炸了個七葷八素的巨人就被靈魂箭給貫穿。
“?。。?!”
巨人發(fā)出了一聲哀嚎,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手中的石缸也被他丟到了一遍,雙手緊緊捧著自己的心臟,大量的血沫從喉頭涌出。
“呀!”
隨著一聲英氣十足的女性嬌喝,身穿銀環(huán)騎士鎧甲的萬戈摧連續(xù)躍進十步,一下子沖到了巨人面前。巨人跪著的身高只比她高出一些,女騎士雙劍齊出,形成一個剪刀狀,吭哧一聲劃開了巨人的脖子。
乒!乓!
雙劍與巨人脖子上的血痂同時迸裂,巨人吃痛也伸出一只手來企圖握殺萬戈摧。后者收回雙刀斜切襲來的手臂,腳下出現了兩道藍色的華光,萬戈摧不退反進,一頭栽進了巨人的懷中。
鏗鏘聲,火花現,萬戈摧毫不猶豫地丟掉了手中雙劍,一納一吐,著甲的右手猛擊在巨人的小腹上。緊接著,還不等她感受到反震過來的痛處前,他便又轟出了一拳,擊打在了同一個地方。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女騎士不進反退之際,法師馬吉雅手中法杖連續(xù)兩次晃動,喉、腹同時顫動,一記「迅捷步伐」加到了萬戈摧的腳底,另一記「智慧祝?!孤湓诹藫湎蚓奕四X袋的高維利身上。
“這怪物,就由我拿下了!”
巨人還在吃痛,身形又低了幾分,高維利矮壯的身子落在了渾身著火的身上,一只腳踏住一邊肩膀,手中翻出一把不知從哪個莊園摸出來的寶刀匕首,順著剛才被萬戈摧割開了血痂之處就刺了進去。
體會著手感,高維利清楚自己刺進了頸椎的第幾節(jié),受到了「智慧祝?!辜映值乃笆咨夏隽艘淮绲{色的光芒,一撬,一錯,一扭,一拔,巨人的鮮血如泉水噴涌,原本涌現嘴巴的血液在半路就被截了道兒,灑滿了半邊墻壁。
打出巨人僵直的萬戈摧,這才忍著雙臂將要斷裂的痛處從側邊撤離,另一擊大型靈魂箭已經醞釀好飛射至此。
靈魂箭透體而過,消散成了一片藍色的光子,巨人在三重打擊下終于不堪重負,生命力雪崩式的消退,重重倒在了地面上。
撲熄了腿上的火焰,正當高維利打算收吸取巨人的魂時,那些魂卻早已經主動飛向了余無的體內。
數量,足足有八千點多余。
“你他嗎的,還真是個不死人?”
高維利無法接近傳火祭祀場,見不到防火女,自然更不可能見到他們接觸、余無利用魂進行強化的畫面。在他心里,余無一直就是個幻想著自己是個不死人的傻子——就算他擁有傳說的不死人至寶之一的原素瓶。
這個巨人擁有著一個完整的靈魂,吸收靈魂回響在耳邊的呢喃聲就變得很大了,像是很多人在耳邊竊竊私語。諸多聲音交雜在一起,反而形成了一種和諧,形成了一把聲音,像是在說某個人的名字。
一些碎片式的畫面、聲音與情感,隨著強大而完整的靈魂進入身體,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抵御!”
余無想起了馬吉雅的叮嚀,立即加倍運起了抵御,果然那種感覺減少了許多并逐漸消退。
踏過巨人的尸體,高維利走向了正在恢復神智的余無。
“……不過,就算你是不死人,現在也要把魂給我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