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韓非之死
這時(shí),出使韓國的孔文起身道:“稟王上,韓非此人太過傲慢無禮,一路之上對臣是多有刁難??沙挤罹厦畛鍪鬼n國請韓非入秦,不敢怠慢,順其心意,奈何他對臣冷眼相向,反其道而行之,拖延一月才到咸陽,無禮至極也。”
嬴政臉色一冷道:“禮部尚書可有話說?”
景監(jiān)出列道:“稟王上,臣到函谷關(guān)迎接韓非,韓非對臣冷漠無比,不發(fā)一言?!?p> 商鞅起身道:“啟稟王上,王上用國宴來招待韓非,諸位同僚為表敬意皆是身穿官服赴宴,韓非如此無禮,實(shí)在是置我大秦法度于無物也?!?p> 嬴政臉色冰冷,將面前食案上的一樽酒一飲而盡,道:“哪位臣公可還有話要說?”
李斯起身道:“啟稟王上,臣和韓非乃是同窗,其之才能,天下少有,臣自問比之不得。臣與其相交多年,認(rèn)為韓非不是如此不知禮儀之人,還請王上息怒?!?p> 鄭國為秦國修建了河渠,命名為鄭國渠,對秦功勞甚大,嬴政派人將其家人接入秦國,依其功勞封為建設(shè)司郎中,至于原來建設(shè)司郎中陳奇也被降職。
這就是推行功勞制的體現(xiàn),有功勞有能力的人上,有能力沒有功勞的人下。
所以鄭國有資格參加今晚國宴,他還是韓國人,對于韓非還是有所了解的,起身道:“啟稟王上:臣出身韓國,蒙君上不以邦國之別對臣,讓臣身居高位。大秦用才素來不分相邦之別,各國人才也以‘統(tǒng)一天下,以戰(zhàn)止戈?!癁榧喝?。所以在秦為官,不為私利,盡心盡力為秦而謀??身n非此人,太過看重邦國之別,心中只有韓國,恐不能為秦而謀,還請王上早做決斷?!?p> 嬴政回道:“鄭公所言,孤已記下?!?p> 這時(shí),前往驛站請韓非的禮部郎中子車進(jìn)殿,來到大殿中央禮道:“啟稟王上:臣前往驛站請韓非入宮赴宴,得知他前往荀府拜見天道學(xué)宮宮主。臣等了半個(gè)時(shí)辰,不見其歸,只有前往荀府請其入宮,卻是得知他早已從荀府離開,臣又趕往驛站,韓非還是不在驛站,臣只能回宮復(fù)命,請王上贖罪?!?p> 嬴政聽了臉色更是難看,道:“此事與你無關(guān),落座吧?!?p> 子車禮道:“謝王上明查?!?p> “好個(gè)韓非,我秦國如此以禮相待,竟如此侮辱我秦國,若不將其治罪,至我秦國威儀何地?”魏冉不滿說道。
“是極,太不將我秦國放在眼里,狂妄至極?!?p> 嬴政聽了,心里更是不舒坦,說道:“好了,此番請韓非入秦是孤失禮再先。韓非忠于韓,此乃人之常情也。然,秦崇有才之士,皆以禮相待,故天下名士愿往秦也。今孤若治韓非輕慢之罪,天下名仕必言孤是氣量狹小之人,天下名仕豈還敢入秦。此宴暫時(shí)罷了,明日再請?!?p> “我王惜才之心,天下之最,臣等不及也?!比撼计鹕淼?。
第二日傍晚,還是昨晚的偏殿中,朝中大臣悉數(shù)出席,齊聚一堂。韓非案幾和嬴政相對而坐,是國賓尊貴之位。
一番見禮,嬴政道:“先生所著的《韓非子》,政受益良多,今請先生入秦,還請先生多多賜教,政感激不盡!”
韓非回道:“秦王何須非來賜教,非之著作:術(shù),法,勢三者融合,秦國之法,有商君在,誰能與之相比;勢,秦王威勢,權(quán)勢,天下六國何人不懼,秦王國書一送,韓國不也是依王意而行;至于術(shù),天下之人皆說我韓國是術(shù)治行家,可與秦王一比,不足為道也?!?p> 嬴政聽得臉色發(fā)黑,朝臣更是滿臉怒容。
韓非此人太過放肆,好酒好菜招待,竟然如此諷刺君上,范雎滿臉憤怒問道:“先生此話何意?”
韓非嗤笑:“何意?秦王假裝游歷天下,實(shí)則是在放線釣魚,鏟除異己。不惜拿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成蛟為餌,此等心性何其薄涼,權(quán)謀之毒辣,舉世罕見。其為王,秦國不幸,天下之難也。”
“放肆?”
“韓非,你實(shí)在是太目中無人了?”
“你竟然當(dāng)著我王的面如此污蔑我王,罪不可赦!”
朝臣大怒,韓非此人說話太過惡毒,他簡直就是在拿刀往嬴政的傷口猛捅啊?
諸葛亮,商鞅等人也是滿臉寒霜,臉色鐵青,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狂妄自大之人。
嬴政面色如常,好像韓非說的不是他一樣,只是他手里的青銅酒杯已經(jīng)被他捏變了形,表明他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
一口將樽里的酒給干了,放下酒樽,淡淡道:“看來先生對于孤請先生入秦的手段很是介懷,既然如此,今日宴席就此作罷。”
說完起身離去,朝中大臣也是起身,冷冷的看著韓非,甩袖離去。
李斯看了眼韓非,輕輕一嘆,轉(zhuǎn)身離去,他今天前去拜訪過韓非,韓非對他不理不睬,無奈只能返回自己府邸,幾年不見,他沒有想到,韓非變得如此陌生。
三天后,韓非上書《強(qiáng)秦策》,嬴政看了不作評論。將諸葛亮,商鞅,魏冉,田單,白起,樗里疾等人召集到咸陽宮,幾人看完后神色復(fù)雜。
商鞅就一句話:
“此人包藏禍心!”
嬴政淡淡問道:“諸葛府主有何看法?”
原來韓非的《強(qiáng)國策》是說:秦若東出,應(yīng)先攻打趙楚魏三國,楚國地域之廣,資源豐富,若先攻下楚國必會殷實(shí)秦國,為滅其余五國墊下根基。
諸葛亮聽到嬴政問話,道:“韓非此舉是為存韓而謀,不過,臣對楚國知之甚少,不敢妄下結(jié)論。白起將軍攻打過趙魏楚三國,皆是大勝,應(yīng)對三國有所了解?!?p> 嬴政目光轉(zhuǎn)向白起,白起道:“趙國和我秦國乃是宿仇:若是攻趙,趙國百姓皆會拼死抵抗,要加上各種因素,若無妙計(jì),恕臣直言三年內(nèi)無法攻下趙國。至于楚國:遼闊曠遠(yuǎn)不假,山川深邃溝壑縱橫,大若是軍深入,容易遭遇埋伏。臣之見,若要滅楚必先滅魏韓,再揮師南下滅楚。攻打魏國:魏國可以說位于六國中心,我軍伐魏,其余五國可以很快聯(lián)合,到時(shí)我軍遠(yuǎn)離關(guān)中,糧草就是個(gè)大問題。”
這時(shí)魏冉道:“韓非就是要我秦國陷入泥潭,沒有兵力攻打韓國,此計(jì)乃是為韓非為秦而謀,其心可誅?!?p> 這時(shí)管仲嘆氣道:“此人對于邦國成見還是太深,我中原七國皆是華夏一族,非異族之國,我等自當(dāng)以‘統(tǒng)一天下,結(jié)束亂世’為己任。可他心中只有韓國,沒有天下,無法融入秦國,不能為秦謀也。”
商鞅最是重視法度,韓非先前有諸多放肆之處,也只是失禮,治不治罪,全看嬴政態(tài)度,可如今上書《強(qiáng)國策》,明顯是包藏禍心,若不治罪,如何以正天下。
稟道:“啟稟王上,韓非此舉,已是意圖禍我大秦社稷,罪不容赦,臣請王上下令誅殺韓非以正法度?!?p> “臣等附議?!?p> 群臣附議道。
嬴政見管仲,魏冉,張儀等人全部贊同,心中一嘆,天意就是天意。
下令道:“韓國韓非意圖亂秦,其心可誅,但其言可贖,將其關(guān)入云陽國獄,日后定奪?!?p> “諾”
老廷尉出列道。
眾臣離去,只有諸葛亮和嬴政兩人,嬴政道:“先生看出來了?”
諸葛亮回道:“從他入秦用時(shí)一月,還如此反常,亮就有所懷疑,這幾日觀他的所做所為。亮已確定,他這是在求死。”
嬴政嘆氣道:“孤下令請其入秦,一則,秦必攻韓,不想其留在韓國,成為變數(shù);二則,雖知道他有傲骨,不愿意居人之下,但想試試,不曾想孤如此禮賢下士,一再容忍,他的心中還是只有韓國,只愿為韓而謀,看來果真不能為孤所用。他若不上《強(qiáng)國策》,孤可讓其衣食無憂,怎料,他一心求死?!?p> 諸葛亮也是嘆道:“看來他是見秦國滅六國之心堅(jiān)定無比,韓國下場他已有所預(yù)料。萌發(fā)了求死之心,既然生不能為韓而謀,那就為韓而死?!?p> 老廷尉出了王宮,返回廷尉府就下令以亂國罪將韓非抓入云陽牢獄,韓非被抓時(shí),很平靜,仿佛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所呈上的《強(qiáng)國策》不會被人看穿用意,他只是再為秦國找一個(gè)誅殺他的借口罷了。
韓非被關(guān)押到云陽牢獄的第三天,李斯就前來探望,一間干凈的牢房之中,兩人席地而坐。
李斯面色復(fù)雜道:“你這又是何必呢?你也看到了,王上愛才之心,用人之能,對你的放肆無禮,幾番包容。以你的能力,若是真心為秦,定能身居高位,施展抱負(fù),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p> 韓非反而平靜無比,帶著些敬佩的語氣說道:“秦王胸懷,出乎師弟的意料。管仲,田單,李悝等都已是身居要職,其用人不疑之心,天下君王,無一人可比,非若是生在秦國,能有如此君上效忠,是多么的幸運(yùn)?!?p> 說到后面都有些向往,秦國強(qiáng)大不是沒有道理的,其不拘一格的任用人才,就不是天下六國可比。
又有些無奈道:“可非是韓人,還是韓國公子,身體里留著韓國王族的血,你說非如何能背棄自己之國,為他國效力。既然如此,那非生不能為韓而謀,那便為韓陪葬吧?!?p> “唉”
李斯一聲長嘆,無奈道:“你啊,為何如此固執(zhí)于邦國之見,王上都不在意,你還放不開嗎?”
韓非反問道:“若你是非,你能眼睜睜的看著秦國滅了自己之國,無動于衷嗎?”
李斯不答,這個(gè)問題他沒有想過,或者說他真的沒有站在韓非的處境想過。
李斯走了,帶著沉重的心情,留下半壇美酒,那酒沒毒,凡人保證。
十天后,韓非的死訊在咸陽流傳,朝廷說法是絕食而亡,江湖上則有傳言韓非死在陰陽家之手。
當(dāng)韓非的死訊傳到韓國時(shí),韓王對韓非是破口大罵。唯有紅蓮公主,傷心欲絕,疼愛她的韓非哥哥死了,每日以淚洗面,一下子變得憔悴無比。
而有一個(gè)女人沒有流一滴眼淚,發(fā)誓要?dú)⒘速轫n非報(bào)仇。
韓非之死對其好友衛(wèi)莊觸動很大,其人也更加冷漠,無情。唯有掌控權(quán)勢才能在這亂世生存,成了他的信奉的準(zhǔn)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