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見家人?
夙柒被這話嚇了一跳,連忙搖頭:“不,我不想!”
墨林神色微變。
“不,我的意思是……”夙柒解釋道,“我們現(xiàn)在并未成婚,又懷有身孕,這樣去見家人也不太合適?!?p> 這話讓墨林愣了愣。
當(dāng)今世上,女子未婚先育本就不合禮法,是要受人唾棄的。
鳳兒如今為了他不僅沒有名分,甚至都不被父親接受,這樣的情況他提起家人的事情,即便見到了,他又如何自處呢。
本來是想從家人入手問一問鳳兒的身世,現(xiàn)在竟然把自己繞進(jìn)去了。
“是我欠考慮了?!蹦职櫭?。
夙柒一時(shí)間不知道說什么好,生怕又露餡,干脆抿唇不語。
“鳳兒,你只要知道,你會是我唯一的夫人,將來也是光熙門唯一的門主夫人?!闭f完,墨林心情略有些沉重,“只是現(xiàn)在情況有些復(fù)雜,你知道的,我父親……”
聽他說道倆人的將來,夙柒這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己終歸還得回丹穴山養(yǎng)胎,山上的時(shí)間與人間不同,養(yǎng)胎幾個月過去,到時(shí)墨林孤身一人在人間可怎么辦?
“……將來父親飛升上仙,我會登上門主之位,所有的事情都好處理了。”
夙柒有些心不在焉,這可如何是好,人間可還有靈氣更為充沛的地方?
不行,回丹穴山這件事還得再想想,或許有更好的辦法……
墨林說了一堆,見夙柒表情越來越沉重,不僅上前握住她的手:“鳳兒,你要相信我?!?p> 這一拉扯,夙柒猛地回過神來,有些赧然,方才走神了并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話:“嗯?”
見她還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墨林嘆了口氣,只當(dāng)是被他忽然提起家人的事情影響到了心情。
將夙柒額前碎發(fā)理了理:“今日時(shí)間也不早了,睡吧,有什么事我們明日再說。”
“嗯,好?!?p> 她心虛地扯了扯嘴角。
墨林扶著夙柒側(cè)躺下,把軟枕墊著隆起的肚子,揮手把燭火滅了幾盞,又掖了掖被角。
熟練地做完這些以后,他溫和地朝夙柒笑笑:“睡吧,我在這陪你?!?p> 夙柒將他所有的動作看在眼里,細(xì)微之處,沒有不體貼的,不由有些感動:“墨林,你真好?!?p> “對你而已?!彼麑櫮绲剌p點(diǎn)夙柒的額頭,“還不閉上眼睛?!?p> 夙柒笑得甜甜的,從被子里伸出手來握住他的,歡喜地閉上了眼睛。
墨林溫柔地看著,許久后,想到今日綏和鯉月的話,翹起的嘴角慢慢放松下來。
站在光熙門少主的位子上,他從來不會放過任何迷惑不清的事情。
但自己深愛著的這個女人一直藏著不為人知的身份,他從來沒有追問過。
他并不想強(qiáng)迫她,如果不是他身邊的人已經(jīng)開始產(chǎn)生懷疑了,她依舊只字不提,他也許還能繼續(xù)當(dāng)作不知道,可是現(xiàn)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夙柒的呼吸變得輕柔而平緩,墨林見她已熟睡,便將自己的手從她掌心輕輕抽了出來。
他緩緩抬起手,無聲地張合唇瓣,讓靈氣在掌中匯聚。
此刻夙柒毫無防備,只要他想,一揮手就能用這道憶昔訣進(jìn)入她的腦海中搜尋記憶。
空氣中寂靜無比,屋內(nèi)圓桌上唯一燃著的燭火搖曳著,蠟淚滑過,凝結(jié)在燭臺上,慢慢泛白。
就在這時(shí),夙柒睫毛動了動,似是不太舒服,將還露被子外的手縮了進(jìn)去,胡亂摸了摸肚子。
見狀,墨林掌中靈氣迅速散去,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他怔怔地看著被子里明顯的隆起處,顫抖著伸手覆過去。
他這是怎么了?
他竟然想偷看鳳兒的記憶?
鳳兒還懷著他們的孩子??!
墨林心慌地站起身來,腳步有些凌亂地走了出去。
鯉月正守在外面,行禮才行了一半,只覺一陣風(fēng),抬頭就見少主像是沒見到她一樣遠(yuǎn)遠(yuǎn)離去……
這是怎么了?少主何嘗有過如此慌亂地時(shí)候。
難道……
她心中思緒萬千,回頭看了看夙柒的屋子,最終板著一張撲克臉默默站了回去。
一夜無事。
夙柒在夢中忽然內(nèi)急,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剛坐起來便看到鯉月端著夜香壺走了進(jìn)來。
“鯉月,你可真是懂我!”
鯉月抿嘴笑了笑,將夙柒扶了起來。
她一邊布屏風(fēng)一邊回答:“鳳兒小姐最近起的愈發(fā)早了,奴婢一聽就明白?!?p> 夙柒面色一紅,急得伸手拍她:“哪,哪有!”
只是沒想到鯉月身形一閃避開了。
夙柒一愣,手懸在空中有些局促地握拳,又放到身后。
鯉月自己也覺得這個舉動太奇怪了,但她破天荒地沒解釋,只低下頭道:“是奴婢多話了?!?p> “我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
知道夙柒面子薄,鯉月默默退到屏風(fēng)后面,沉默寡言。
夙柒匆匆解決完,睜著圓圓的眼睛,靜靜地看著鯉月眼疾手快地將這里收拾好然后離開。
她歪著頭坐在床邊,明知道有哪里不對勁,思來想去卻完全不明白一晚上的時(shí)間發(fā)生了什么。
低頭看了看自己圓鼓鼓的肚子,想了想:“難道我睡了好多天?外面出大事了?”
正胡思亂想著,一個面生的侍女端著熱水走了進(jìn)來。
她向夙柒行了個禮,規(guī)規(guī)矩矩道:“鳳兒小姐安,鯉月姐姐今天身子不太舒服,特讓奴婢竹青來服侍?!?p> 原來是因?yàn)樯眢w不適啊……
夙柒皺眉,“鯉月哪里不舒服?請醫(yī)女了嗎?”
“奴婢不知?!敝袂啻瓜卵劬Γ皇悄貙⒚娼碓跓崴薪?,然后微微絞干。
兩人一人遞,一人拿,因?yàn)闆]有多余的閑話要聊,效率極高地完成了的洗漱。
竹青將水盆端起,剛走到門口就有人接過端走,于是乎她又默默地站到夙柒身旁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眼觀鼻鼻觀心,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夙柒:“……”
她感覺有點(diǎn)慎得慌。
接下來,不管夙柒走到哪里,竹青都默默跟著,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沒有吩咐的時(shí)候,就像個人形擺件;有吩咐的時(shí)候,又能精準(zhǔn)地上前服侍,甚至這屋子里什么東西收拾在哪里,她都能夠馬上拿過來給夙柒。
比如說昨日用過卻掉進(jìn)桌底縫隙的皮尺,亦或是夜里滑到床底的手帕。
太厲害了,她心想,怎么有活人能過做到像傀儡一樣沒有生氣,卻比傀儡聰明這么多。
一整天下來,夙柒漸漸對竹青產(chǎn)生了一絲絲忌憚之心。
晚上藥浴完,正是夙柒一天內(nèi)靈力最充沛的時(shí)候。
她剛系好外衫最后一根帶子,竹青忽然暴起,手中銀光一閃,直逼她隆起的腹部而來。
電光石火之間,夙柒大驚,下意識一道靈力甩出。
“砰!”竹青被擊中,整個人狠狠撞到了浴桶上,強(qiáng)大的沖擊力使得浴桶發(fā)出一聲巨響,隨即四分五裂。
浴桶里的水嘩啦一下子漫了一地,聲勢浩大。
竹青嘴角涌出鮮血,咳嗽兩聲,昏死過去。
夙柒抱著肚子后退幾步,鞋子還是不可避免的濕了半截。
幾人瞬間破門而入,她轉(zhuǎn)頭一看。
綏還有據(jù)說身體不適的鯉月,兩人快步上前圍在夙柒身邊,看了一眼昏死的竹青,又看著她。
墨林站在門口沒進(jìn)來。
夙柒腦子亂亂的,她先是看了一眼鯉月那對著自己滿臉警惕的表情,又轉(zhuǎn)頭看著綏握劍的姿勢。
兩人一左一右,腳尖對著自己,顯然,這個姿勢不是在保護(hù),而是防御。
今天這一場,明顯就是個局。
她下唇抖了抖,抬手指著那方不知是死是活的竹青,對墨林輕輕道:“她想害我們的孩子?!?p> 是她先要害我們的孩子,我雖然不是凡人,但我也不是妖怪,更不是亂殺人的……
心里的話還沒說完,墨林說話了。
“我知道?!?p> 他說,他知道。
他承認(rèn)是他安排的人,這樣逼她,用傷害孩子的方式來試探她!
夙柒眨了眨眼,怒起:“這也是你的孩子!”
她只是生氣地上前一步,但是回應(yīng)她的,卻是眾人的驚呼和一道鎖妖的訣法。
他們在喊:“保護(hù)少主!”
好像她像什么野獸,只要生氣就會撕碎他們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