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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與凰歸兮

第二百零五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龍與凰歸兮 巫山比目魚 3058 2019-11-01 00:52:28

  廿熹從羌溪回來,輾轉(zhuǎn)到了上州的同德宮中。

  這里充滿了她與要離的回憶,是甜蜜的愛巢,也是決裂的刑場。

  她記得,偏殿里有她藏好的陳酒,那原是為她和要離備下的。

  從前,她以為做神仙的日子,不過就是喝酒吟詩,浪跡天涯。

  如今看來,即便是做了法力無邊的神仙,愛不在了,也要受蝕骨焚心的苦楚。

  感情帶來的傷痛,對任何人而言,都是痛徹心扉的。

  既不見故人,還不醉個痛快?。?p>  廿熹自斟自飲,一壇酒下肚,不僅衣衫濕了一半,人也開始醉生夢死了。

  她抬頭看這座荒唐可笑的宮殿,感覺一梁一柱都在笑她。

  “笑吧!你們盡情地笑去吧!嘻嘻嘻嘻……”

  “我明明就找到了他,他一直都在我的身邊。他以為他打扮成一個和尚,就能逃過我的法眼嗎?沒門兒!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和尚不就是要離嗎?要離不就是和尚嗎?他們是同一個人,嘻嘻嘻嘻……都是一個人……”

  廿熹已經(jīng)爛醉如泥,她踉踉蹌蹌地來到寢殿里,想找個地方歇一歇。

  可是她迷醉中睜眼看這個地方,殿中布滿了灰塵,儼然成了一座被廢棄的寢宮。

  廿熹糊里糊涂地笑著,“小獸,等本公主將你捉回來,非要罰你將此地灑掃干凈不可!”

  她本是不勝酒力的人,這些日子里,嗜酒成性,借酒消愁,早已分不清是酒醉人心,還是人借酒醉了。

  廿熹一股腦兒地仰在寢殿的中央,在厚厚的灰塵上滾出來一條人形的轍印,沉沉睡去。

  落日余暉,灑到久無人煙的殿里,照在她的身上,看起來落寞至極。

  “你這小獸,快些掃!絕不可偷懶!”

  宿醉的夢里,她還不忘提點要離,切莫懈怠。

  夢入佳境,她又來到了那條車水馬龍的街上,熟悉的街巷,熟悉的人海。

  這條街上好生熱鬧,人群熙熙攘攘,商賈應(yīng)接不暇。

  在紙醉金迷的市井氣中,有一位桀驁不羈的青年。他傲立于人群之中,風(fēng)塵仆仆,向這邊走來。

  定睛一看,他真的是要離?。?p>  “妮妮,好久不見!”

  他朝廿熹走過來,笑靨如花,比世間最美的女子還要秀氣;氣宇軒昂,比天上地下所有的男子更有風(fēng)度。

  近了,更近了!

  他悄悄地走過來,對著廿熹笑個不停。

  經(jīng)過市井的十字路口,這里的人更多了,摩肩擦踵,擠個不停。

  忽然,人群攢動,他瞬間消失了……

  故事總是驚人的相似,他又不知所蹤。

  多希望這場酒后,是一個永遠(yuǎn)都不會醒的美夢?。?p>  廿熹在人群中發(fā)了瘋一般地尋他,尋啊尋啊,卻總也找不到他。

  一瞬間,廿熹像是發(fā)了瘋一般,她在原地毫無防備地打轉(zhuǎn),暈眩。因為她不知道要離到底去了哪里,她只想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小獸,你到底在哪里?!”

  廿熹拼命地呼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擠來擠去,尋找他的影子。

  可是,那個人就像是天邊消失的一片浮云云,無影無蹤。

  廿熹急得滿頭大汗,她不停地尋找,尋找……

  再尋找……

  最終,她感覺自己筋疲力盡,就要放棄的時候,要離卻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要離笑得十分溫柔,“妮妮,我在人來人往中等你。再見到我的時候,一定抓住我的手,千萬別放開?!?p>  “嗯?!?p>  廿熹輕輕地點頭,哼了一聲。

  她看到要離的手向她伸出來,她心里激動無比,只想和他地久天長。

  廿熹小心翼翼地伸出玉手,放到他的大手之上。

  眼看這只大手就要握住自己,她仿佛已經(jīng)感覺到了他手心里的溫度,給她無盡的安全感。

  “哈……”

  一瞬間,那個溫度消失無蹤,只留下一串冰涼的空氣。

  廿熹的手里一空,她什么也抓不住了。仿佛這一刻,她的心也跟著空了。

  睜開眼睛,故宮,一人,酒澆愁。

  廿熹看著空空蕩蕩的寢宮,心里不禁再添失落。

  她抬頭,看見落日余暉自窗外撥灑進(jìn)來,孤寂又冷清。

  伴著一聲悠長的哀鳴,妝臺上,一只孤鳥的影子迅速劃過。

  這妝臺,半指塵灰,好不可惜。

  慢著!

  那個是……

  妝臺上,是一株欣欣向榮的文無,它開得溫婉,熱烈,浪漫,沉醉。

  一株文無花,解我相思情。

  難道他真的來過?

  可是他到底是哪里?

  廿熹想不出他的去處,找不到他的人。

  她的心里,有一個隱隱的秘密,她害怕,不敢面對。

  可是如今找不到他,或許真的是和這個秘密有關(guān)嗎……

  六萬年前,委舾之上,她親手取出那枚犄角,狠狠地扔在地上,將它踩得粉碎,“我仲海今生眼拙跟了你,從今以后,你我恩斷義絕,死生不復(fù)相見。”

  他想留住我,卻留不住我。

  后來,他只抓到了我的一塊裙角,“令你遍體鱗傷本非我意,我既負(fù)了你,便遵守當(dāng)日之誓,覆滅元神向你賠罪?!?p>  那一次,我頭也不回,一去不返。

  想到這里,廿熹的心里像針扎一般,痛入骨髓。

  “或許,他真的會恨我……”

  廿熹只怕,要離對自己當(dāng)年的決絕會怨恨于心。

  事已至此,她只好認(rèn)命。

  就這樣,鬼使神差地,廿熹再一次來到了委舾,來到了那個讓他們恩斷義絕的地方。

  委舾的荒山還是那么巍峨,堿味海仍在七金山之外咆哮,一切如舊,往事已矣。

  不知不覺,廿熹又來到了夢川。

  這條河,閃著紅色、藍(lán)色、靛色、紫羅蘭色……各種各樣的顏色,五光徘徊,十色陸離。

  “姑娘,可要渡河?”

  又是那個黑影,駕著一葉扁舟。那位黑發(fā)老婆婆的臉上有細(xì)細(xì)的皺紋,還有溫甜清暖的微笑。

  廿熹搖搖頭,苦笑一番,“這次,我是來給你送酒的?!?p>  說著,她逃出腰上的酒葫蘆,扔到了老婆婆的船上。

  那婆婆還是淡淡地和她說話,“有心事?!?p>  “嗯。”

  “老婆子我第一眼見你時,就看出,你是一個情路坎坷的神仙?!?p>  “嗯?!?p>  “在這天地之間,愛別離、求不得,最是苦澀。可唯有放不下,方為七苦之上的八苦。若執(zhí)念成魔,必玉石俱焚。若機緣巧合,則掙脫苦海?!?p>  “婆婆,你說的我聽不懂,但我的確是放不下?!?p>  “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廿熹正心中不悅,聽孟婆婆說了這一句話,漫不經(jīng)心地說,“婆婆,您最會開導(dǎo)人了?!?p>  孟婆婆會心一笑,“若是個死結(jié),我何必來討苦吃?姑娘,你莫要忘了,這天地人三界,還未有我不知不明的事?!?p>  此時,廿熹微微一驚,“婆婆,您是說,我還能再見到他?”

  那婆婆說話還是慢吞吞的,“功夫不負(fù)有心人,有緣之人,是生生世世的情緣?!?p>  “那他現(xiàn)在在哪里?”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人在你的心里,亦在你的眼里?!?p>  孟婆婆得了廿熹的酒,劃著小船,漸漸消失在夢川里了。

  廿熹聽了她的話,仿佛再度新生。

  她喜出望外,嘴里喃喃著,“他在我的心里……他在我的心里!”

  “對!跟著我的心走,他在我的心里,我一定你那個找到他!”

  這時,廿熹閉上眼睛,腦海里仍然是那個車水馬龍的市井街巷。而要離的影子,一刻不停地在那條街上閃現(xiàn)。

  “小獸,等我?!?p>  廿熹飛身趕往凡間,來到她最熟悉的那條街巷。

  街角一處,無數(shù)的人群聚集在那里。

  廿熹飛快地跑上前去,想一探究竟。

  原來,是一群食不果腹的乞丐,得到了一位好心人的施舍。受惠的眾人,皆滿口感嘆“活菩薩”、“恩人”。

  廿熹仔細(xì)尋覓,卻仍不見要離的影子。

  忽然,她聽到有一位乞丐不停地喊著“真是天神派下凡的活菩薩啊……”

  一定是他!

  這時,廿熹才想到,要離一定是來過了。

  她在街市上飛馳,奔波于大街小巷中間,卻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要離的蹤影。

  正欲失落,廿熹的耳邊再次響起孟婆婆對她說的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人在你的心里,亦在你的眼里?!?p>  對!

  凡我心所系之處,便是我眼中他的所到之處。

  在來來往往的人海中,廿熹輕輕閉上眼睛,想象著他的樣子,回憶著他身上的味道。

  漸漸地,她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明媚……

  笙歌鼎沸,風(fēng)流之地。層云掠影,綠樹蔥郁。

  諸紀(jì)的龍澤谷內(nèi),花天錦地,鼓樂齊鳴,一派文客俠頌的風(fēng)雅氣息。

  龍澤谷頂仙霧繚繞,青煙裊裊,盡是仙氣飄飄。

  這一汪龍澤向西靠著仇長山的主脈,蜿蜒的山峰宛如一條沉睡的臥龍。山頂有一尊龍王的白玉尊像,他大手揮舞楙(mao)椽(chuan),十分瀟灑。

  太易長河臨澤東坐,波光粼粼,好似玉帶一般。

  山山水水幾萬重,熙熙攘攘歡馬叫,果真是神仙修身的好去處!

  所以,這一定是他的下一個去處。

  廿熹想也不想,迅疾動身,飛往諸紀(jì)。

  她一刻也不愿停留,只想快些來到他的身邊,同他長長久久,永無絕期。

  廿熹篤定,要離在她的眼里,更在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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