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六邑獲喜雨 雨師命換取
雨停了,糧草場的大火早已被這場大雨澆滅。皋陶現(xiàn)在一心牽掛的是屏翳的傷情怎樣?他斷定這場雨必定是屏翳為救糧草場大火,不顧自己有傷在身,冒死從江水中取水運(yùn)到這里降下的。如果屏翳傷勢加重,他的神力將不能恢復(fù),就再也無法上天降雨,那以后可就麻煩了!因?yàn)闆]有哪位天神能和屏翳一樣,既能行云布雨,又不會給天下造成水害。
應(yīng)龍所下的雨太過狂野,往往能侵山毀陵,造成極大災(zāi)害!而一般的山神,行的風(fēng)降的雨往往又小的可憐,只能在方圓幾里之內(nèi)下一陣小雨,大多數(shù)山神也就只能在山野間灑些雨霧罷了,根本解決不了大問題。而且許多能行云布雨的山神精怪們,又根本不愿服從人間帝王的命令。
皋陶正想著心事,獬豸又上了一個小山崗,眼前呈現(xiàn)的是英山守軍正在沿著山脊壘起的防御墻上巡邏。皋陶一陣竊喜,催促獬豸下了山崗,往對面山脊趕去。
這里的防御墻不過兩丈來高,由大石磊成,一丈多寬,南北看不到頭。有十幾個防守軍兵,正各手持著兵刃,在城墻上巡邏著。一見對面山崗上有一人一騎正往這邊跑來,防守軍卒不敢怠慢,忙吹起牛角號,敲響夔牛鼓,兩邊巡邏的軍卒,都往這邊聚攏而來。
皋陶騎在獬豸背上,剛下到谷底,正在往山坡上沖之時,就聽到山脊上巡邏的守軍喊話道:“山下那位是何人?立即停止前進(jìn),快快回話,如不聽勸阻,當(dāng)萬箭穿心而死!”皋陶放慢了速度,抬頭見山上守護(hù)軍卒均已箭在弦上,指向自己!
皋陶停下獬豸,將粘在臉上的頭發(fā)從額頭上往兩邊理了理,以便讓防御墻上的守軍看清楚自己。又高高揚(yáng)起手中法杖,向城墻上的守軍朗聲說道:“我是司寇皋陶,因昨夜迷路誤入英山,這是我的執(zhí)法神杖,還有我的坐騎神獸獬豸。請速開門讓我回營。”
山上守軍待皋陶來到近前,大多認(rèn)得這是自己的主帥——六邑城主皋陶,再加上人人都認(rèn)識神獸獬豸和執(zhí)法神杖,便更加確定這位就是皋陶無疑!于是趕緊放下繩索,將皋陶和獬豸吊入防御墻內(nèi)。
進(jìn)入英山防御墻內(nèi),皋陶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駐防將軍仲甄現(xiàn)在在何處?”有巡邏的軍卒回道:“稟司寇大人,今天早晨糧草場突發(fā)大火,仲甄大人已率領(lǐng)部分軍卒前去滅火去了,到現(xiàn)在還沒趕回來?!?p> 皋陶吩咐了聲:“加強(qiáng)戒備!”便離開了防御墻,催促身下的獬豸向山下的糧草場方向趕去。
來到山下,道路已不像山上那樣是全是草地碎石了,這里因?yàn)槭翘锏?,所以雨后的道路非常泥濘難走。
獬豸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泥濘的路面上行走著。由于干旱太久,雨水下的又急,積水來的快退的也快,地上的水很快都流入到旁邊的池塘或水渠里,路邊的溪流中還能聽到淙淙的流水聲。那些因干旱而躲進(jìn)泥土中保住了性命的青蛙,現(xiàn)在在溝渠中歡快地“咕咕……”亂叫著。樹木枝葉吸收了雨水,精神飽滿地舒張開來,等待著陽光的來到。田野里的禾苗也挺拔起了身姿,相互間盡力伸展著不太茂盛的枝葉,像是想要牽著彼此的手,問候一聲:“伙伴,你還好嗎?”
那些在干旱中茍活下來的小魚、泥鰍們已溯水游入了積滿水的稻田里,互相追逐嬉戲著,又開始了無憂無慮的生活。
田間已經(jīng)開始有農(nóng)民在勞作了,他們正拿著工具在筑壩擋水,他們想盡量讓這寶貴的雨水留在田地、水渠或池塘里。因?yàn)楹堂缫呀?jīng)撐過了最干旱的時候,如果能保留住這些珍貴的雨水,所有莊稼在一個月內(nèi)就不會再缺水,再堅(jiān)持一個多月就能抽穗揚(yáng)花結(jié)實(shí)灌漿,到那時既使沒有降水,只要地面還能保持濕潤,就多少會有些收成,民眾就不至于一無所獲而無糧過冬了!
另外,這些雨水流入到池塘溝渠之中,人畜也就不至于無水可飲而死于干渴。有了這些水,萬物生息就會從容不迫。
突然田野里有人喊道:“那位是司寇皋陶大人嗎?”
皋陶抬頭看到有幾個農(nóng)夫正在站在田邊看著自己說話,趕緊回話道:“是我,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我的?”
那幾個農(nóng)夫趕緊彎腰鞠躬道:“小人們恭迎司寇大人!我們都是六邑的守軍,當(dāng)然認(rèn)識您,也認(rèn)識您的神獸獬豸。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了獬豸,便知道騎在它背上的必定是司寇大人您了。剛才老天爺降了一場喜雨,仲甄大人讓我們部分軍卒,趕回附近的村邑,幫忙蓄水抗旱。屯守的軍兵們家中僅剩些婦孺老幼,這場雨水實(shí)在太珍貴,我們不敢怠慢,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匆匆來到田地里打壩蓄水了。”
皋陶抱拳道:“辛苦各位了,看這天,馬上又要放晴,雨水僅在這一個地方降下,四周依然干旱!附近山野久旱未雨,此地陡然降下雨水,雖是喜雨,但也有不利的情況。四周各處山精水怪,必然也會聚集到這里飲水。告訴各位兄弟,早上天未大亮之前和下午太陽落山之后,各位就待在村莊軍營中,不要在山野間停留,以防不測!”
那軍卒們異口同聲的說道:“諾!”
皋陶未再多言,一心只想盡快到達(dá)糧草場,他心里唯一擔(dān)心著雨師屏翳的傷情。雨師在桐柏山所受的傷就已經(jīng)非常重了,這次如果傷勢再加重,那……真就有大麻煩了!
天上的雨云已經(jīng)消失,風(fēng)也停了,太陽已上到了半空,一道七色彩虹懸掛在東方湛藍(lán)的天幕之中。
皋陶一路急行來到了糧草場,早有軍卒跑到里面,稟報(bào)了仲甄將軍,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看見仲甄正站在糧草場大門口前,應(yīng)該是迎接自己。
剛到糧草場門口,仲甄便帶領(lǐng)著隨從們擁到近前:“恭迎父親大人?!备尢照f了聲:“免了?!毕铝蒜初?,并將獬豸交給了一個軍卒牽走。
他一邊向糧草場里走去,一邊問道:“這場大火可是雨師屏翳救滅的?”
仲甄回道:“正是?!?p> “他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在營房中休息,看來傷勢挺重!”
皋陶道:“快帶我去看他?!?p> 仲甄一邊領(lǐng)著皋陶往里走,一邊說道:“我聽軍卒說,您昨天下午就已經(jīng)獨(dú)自一人向這邊趕來,但昨晚卻沒有看見您到達(dá)這里,我一直就疑惑您是不是英山迷了路?早上本準(zhǔn)備帶人去找的,但因?yàn)檫@場雨而耽誤了。幸好父親您自己平安歸來,不知您吃早飯了沒有?”
皋陶沒有回話,仲甄只能加緊步伐,領(lǐng)著皋陶往雨師屏翳休息的地方趕去。
糧草場軍兵的營房,都是茅草搭成的草棚,四面開有窗戶,冬季用木板或草覆蓋上,夏季根據(jù)需要打開透氣祛除暑熱,也算冬暖夏涼。
仲甄引皋陶進(jìn)了一所茅草屋里,屋內(nèi)靠右邊一張床鋪,圍有帳幔。左邊一張桌子,桌上擺放著陶缽茶水和一些時令瓜果。這瓜果顯然十分珍貴,因?yàn)榻衲旮珊?,果樹很難掛果結(jié)實(shí)。
進(jìn)入屋來,皋陶讓軍卒先退了出去,他徑直來到床前,輕聲喚道:“云中君,睡了沒有?”
帳中無聲無息,沒有回應(yīng)。皋陶連問了三聲皆無回應(yīng),他趕緊掀開帳幔觀看。
只見床上躺著神人,人身,人面,頭上長有一對羊角、渾身白色羽毛,背后生有一雙羽翅。再看屏翳,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呼吸微弱。
皋陶知道這正是屏翳的真身。他坐到床邊拿起屏翳的手腕,號了號脈象,脈象時促,時滑,時細(xì),時玄,亂且弱,心中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此脈象極其不好!
放下屏翳手腕,皋陶輕推了下屏翳身體,想喚醒他。
剛輕推了兩下,突然,就聽到屏翳在夢中大嘆一口氣“哎……”,接著就見他睜開了雙眼,略微掃視了下房子里,然后又突然坐起身來,對皋陶拱了拱手道:“皋陶大人,我正等著你呢!幸好你到了,要不然我只能不辭而別,那就太失禮了!”
皋陶一見他從床上坐起,就覺得很是詭異,剛才摸了他脈象,是主兇險(xiǎn)的脈象?,F(xiàn)在見他突然坐起身來,又說要辭別的話語,皋陶心中頓時感覺不妙!他拱手道:“屏翳,你辭別我要準(zhǔn)備到哪里去?我準(zhǔn)備派人去虞城,請高明的醫(yī)師來這里為你治傷,你現(xiàn)在最好還是躺下,等著醫(yī)師來為你下藥醫(yī)治吧。”
就見屏翳先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象是思考什么似的,然后說道:“來不及了!我和你道別之后,還要去找風(fēng)伯飛廉道個別!哎……自從與他涿鹿一別后,他便云游四方,再也沒有見到過他。我想去風(fēng)伯山,向他道個別,大家相處一場,好聚好散,做事做人也得有個善始善終啊?!?p> 聽屏翳這話,皋陶覺得屏翳的魂魄將要離身。皋陶心中涌出無限惆悵,恨自己已經(jīng)預(yù)感到屏翳將要死去,但自己卻又是無能為力!唉……除非有西王母的不死藥祛除他身上的死氣,才能讓他不死!但不死藥已在人間絕跡,根本無處可尋!如果就這么讓屏翳的魂魄離開了他的身體,以后再想找到他的魂魄就難了!可又苦于自己無力挽留,皋陶心中頓時感覺到一股悲愴!
皋陶眼含淚水說道:“懇求屏翳您留步!我這就派人去靈山,請十巫來救你!”
屏翳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自地又道:“皋陶大人,剛才我碰到了長公主女妭了,嗨……本想和她道個歉,并勸她管好她的神獸畢方鳥,哪知長公主這么多年一直就沒能原諒我!她一見到我就數(shù)落我無禮!唉……但我已無心解釋,只想快點(diǎn)離去!但長公主卻對我不依不饒的,抓著我的衣服不讓我走,說是怕我又走上邪路!”說完,他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窗外。頓了片刻后,突然聽到屏翳說了聲:“那就聽長公主的……”就只見他雙手一抱拳,仰面直直地倒在了床上,沒了動靜!
皋陶急忙上前呼喚了兩聲,不見回聲,心中焦急,忙又拿起屏翳的手腕,號了號脈象,卻發(fā)覺屏翳的脈象已經(jīng)不是剛才的頻死脈象了,而是變成了和緩沉穩(wěn)的脈象!皋陶心中略微寬慰了些,但他覺得奇怪,明明剛才是頻死的脈象,就幾句話的功夫,怎么就變成了和緩沉穩(wěn)的脈象了?
皋陶起身來到外面,讓仲甄取來筆墨帛絹,鋪在桌上,寫了封信交給仲甄吩咐道:“讓各路山神幫忙,火速將這封信送去虞城,讓舜君先速請幾位高明的巫醫(yī)來這里救治雨師,十萬火急,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