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席靖看著宋霽,眉峰微挑,嗤笑:“怎么,宋總認(rèn)識她?”
宋霽不語,手腕用了重力,他被迫仰起了頭,面上終于有幾絲狼狽。
“宋總是打算把我在這里解決了?”他伸手握住槍口,聲音略微沙?。骸拔液么跏泅俚慕影嗳?,雖然比不得宋總,但也不是板上的肉,您動手之前還是要替宋家多想想?!?p> 秦顧進(jìn)來時,腿有些軟,那是槍啊……
他猶豫了片刻,才走向宋霽。
蘇席靖看著他對宋霽輕聲說了些什么,然后便見宋霽面容松動了不少,握著槍的手微微收了幾分力道,表情算得上和緩。
“蘇總今天受驚了,這把槍送給蘇總,權(quán)當(dāng)賠罪?!彼羯?,將槍遞到蘇席靖面前,態(tài)度平靜。
“霆屹本本份份做事,不敢收這種違禁物品?!彼笸艘徊?,捂著發(fā)熱的脖子,冷笑。
秦顧故作詫異的看向他,哭笑不得:“蘇總說什么呢?錦州集團(tuán)是做正經(jīng)生意的,這槍是高仿玩具,宋總喜歡,留著玩的,中看不中用。”
“......宋總這演技,不去拿奧斯卡真是可惜了?!?p> 秦顧在心里無語凝噎:要去拿奧斯卡的人是自己好嗎?
蘇席靖微微笑著,嘴角的笑紋凝了霜般,他整了整領(lǐng)帶,態(tài)度和煦:“我們以后會有很多雙贏的機(jī)會,今天晚上是我唐突了阮小姐,稍事賠罪?!彼h首,步伐平穩(wěn)的向外走去,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直到再也沒有步履聲,夜死寂一般,宋霽才抬眸看向阮姝,眼底一片風(fēng)暴。秦顧方才對自己耳語的是:“宋總,查過監(jiān)控,蘇席靖剛剛進(jìn)來,阮小姐沒有大礙?!?p> 他這才卸下了心頭的殺意,放蘇席靖離開。
她穿成這個樣子,去給蘇席靖陪酒,把自己往死里輕賤,宋霽只覺得那是打在自己臉上的耳光,直到現(xiàn)在,他都覺得一陣耳鳴。
他知道她膽小懦弱,被人欺負(fù)的時候一聲都不敢吭,年少輕狂的時候他覺得這樣很好。他陪在阮姝身邊,將所有的麻煩都解決在離她百米之外的地方,她全身心的依賴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問。
那個時候傅景彥說:“宋霽,你這叫捧殺。阮姝馬上就要成年了,你應(yīng)該放手讓她自己面對事情。”
捧殺嗎?他的的確確希望這個叫阮姝的人往后的人生事事依賴他,順從他。她只需要待在他為她打造的安全地帶里,天真無邪的對他笑就好了,其他的,他都會處理。
阮姝就像是上天為他量身定做的禮物,他拿到手里的時候一塵不染,眼睛、眉毛、嘴巴......她身上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喜好長的。他只想將她裝在只有他能進(jìn)入的真空的世界,與世隔絕最好。
宋霽知道,這大抵是種執(zhí)念,而執(zhí)念傷身,傷人傷己。
彼時阮姝坐在高高的樹枝丫杈上,不著足履,一雙瑩白的足,粉雕玉琢的臉,不染世事。她一邊啃著瓜一邊低頭望向遠(yuǎn)處的他們,眉眼彎彎,清澈明亮。
他笑著回望她,淺淡的笑,頰邊的酒窩微不可見,玉制的面容,清逸美好。他見阮姝似乎很雀躍,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手里的瓜,對他伸出雙手,少女的聲音,甜得發(fā)膩:“宋霽.......抱我?!?p> 他舉步朝她走去,對傅景彥留下了一句“危言聳聽”。
阮姝緩緩站起,見他走過來,便笑著喊道:“宋霽,宋霽,我要下來了?!彼径?,伸出雙臂:“下來?!?p> 不遠(yuǎn)處傅景彥變了臉色,卻也沒有多說什么。阮姝閉上眼睛,往下?lián)淙?,便落在他的懷里,咯咯地笑著,他攏緊雙臂,將懷里的人抱的更緊。
他聽見阮姝說:“宋霽......你真好?!蔽惨羧谠谑⑾牡年柟饫?,又粘又熱,像是化了一半的麥芽糖,甜絲絲的。
他這么好,卻還是比不上許多東西。宋霽從回憶里抽身,越發(fā)恨極。
秦顧覺察他臉色不對,為避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踏出門口的那一刻,聽見桌椅側(cè)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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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姝回到顧家的時候,顧風(fēng)父女都不在,她暗暗松了一口氣,往自己房間走去。顧風(fēng)這些年嚴(yán)格限制了她與母親顧司靜見面的次數(shù)。
一方面,出于顧司靜的身體狀況不宜多與人接觸,更多的,是出于想要好好把控阮姝的目的。因此,每年都是除夕,阮姝同顧司靜才能見上幾面。平時通訊都是要用專門的連接療養(yǎng)院的電話。顧風(fēng)并不喜歡這個妹妹,故而多數(shù)時候,阮姝都是趁他不在時偷偷打的。
“媽,我是婉婉?!鳖櫵眷o平素都是喊她的乳名。
電話那頭的聲音透著驚喜,一如阮姝兒時一樣溫柔優(yōu)雅:“是婉婉呀,這段時間你過得怎么樣?”她輕聲問道:“讀書累不累,要勞逸結(jié)合知道嘛?媽媽在這邊很好,你舅舅撥過來的人都很盡心。”
絮絮叨叨的家常里短,阮姝忍著眼里的酸澀,語氣帶笑的同顧司靜寒暄,偌大的顧家冷冰冰的,她聽著電話那頭顧司靜的聲音,汲取著溫暖。直到掛斷時,才終于卸下笑意,失聲痛哭。
而那一頭,顧司靜掛下電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阮姝的性格幼年時期還算是積極活潑,年少遇到宋霽以后,便越來越軟弱可欺。她在宋霽給她營造的舒適圈里待得太久了,幾乎喪失自保的能力。
她蹲在地上哭著,淚水溫?zé)峥嘞?,她真的很久沒有哭過了,確切地說,那次以后,她再也沒有哭過。
一直到今天她見到了宋霽,他離她那么近,她只要多走幾步就能湊到他的面前;他又離她那么遠(yuǎn),她用盡一生的氣力也追趕不上他的腳步。
顧風(fēng)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她的門口,看著她狼狽哭泣的樣子,語氣不耐:“阮姝,比起哭,你應(yīng)該花時間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p> 他頓了頓,緩和了一下語氣:“蘇席靖約你去a市,你這次過去,如果能夠再替顧氏拿到亞島百分之三的股份,我會讓你繼續(xù)學(xué)業(yè)?!?p> 他看著阮姝止住了哭,怔怔地望著他,語氣愈發(fā)溫和:“阮姝,只要你成功了,蘇席靖會成為你為顧氏做的最后一次貢獻(xiàn)。”
阮姝用手背抹掉了臉上的淚,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近乎堅定的神色,她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