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國的月亮每日都是黯淡無光的,讓人心中生出的都是哀曲哀調(diào)。我想起賀蘭說的話來,娘親為了我要嫁給一個窩囊廢,我理解的窩囊廢就是那種看見老婆被欺負(fù)都不會還手的人,娘親這樣風(fēng)華無雙的美人怎么能被這樣的人染指,我自從來到這個異世界,就一直是娘親的累贅,是娘親和父王解不開的心結(jié),是時候該我為娘親做點事了。
我去找了賀蘭,想與他做個交易。我和他商議,如果他不殺我,我自愿演一場戲,讓娘親以為我在離國慘遭壞人毒手,這個壞人自然不會是賀蘭。離國最近有一群神秘人出沒,犯下了許多殺人放火的罪行,引起國民恐慌。借此機會,我自是將罪名嫁禍于他們。我“死”后,我要求賀蘭將我的尸體送到菩提國。這件事,我冒了一個很大的險。賀蘭有可能會借這個機會真的殺了我,幸好,他沒有,但是他也沒有真的把我送到菩提國,我知道他顧慮什么,他擔(dān)心我會去找楚義南來救娘親,所以,他只是把我送出了離國,任由我自生自滅。娘親的決定是對的,這樣的人,要是做我的后爹,我想,我的日子會比灰姑娘還慘。
我“去世”后,曠天舒的生活變成了玻璃碎片。她將自己關(guān)在幽蓮閣,誰也不見。她不想報仇,就算殺盡天下人,她的小籬也不會回來了。樓氏家族容不下她帶給他們的恥辱,容不下她的孩子,既然如此,那便讓她替他們做個選擇吧。
離國每年都有祭祀天地的神會,以此感恩天地賜予巫族的力量。今年的神會就在后日,離王給曠天舒下了死命令,她必須參加。神會那天,曠天舒精心地打扮自己,她穿著巫族最莊嚴(yán)的金色鳳衣,頭戴流蘇羽冠,她的出現(xiàn),為神圣的祭祀添上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她就像沙漠上獨自生長的一朵花,姿態(tài)傲然,不敗不折。在最后的儀式上,離王送曠天舒登上最高的云臺,望著臺下離國百姓,曠天舒內(nèi)心異常平靜,云臺之旁,就是祭祀供臺,離神最近的地方。
百姓熱切地望著她,曠天舒慢慢地取下羽冠,取下發(fā)簪,三千青絲如雨落下。
“離國的百姓們,離國能有今日,有你們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功勞,你們是離國的英雄,是離國的魂。巫族的神啊,請你們保佑我離國的百姓永不經(jīng)歷戰(zhàn)亂,平安長生。我樓盂天舒乃一罪人,不僅與外族通姻,還與其誕下孩兒,犯我族大忌。但我樓盂天舒從未后悔過,自今日起,我自愿改姓曠氏,向天請罰,我愿以身祭祀,換我巫族百年長安。”曠天舒留下最后一個背影,一步一步走向祭祀臺,臺下已混亂一片,有的百姓想沖到云臺之上,被武兵攔住。
“小籬,娘親想你了。”曠天舒笑著,卻又哭著。
每次想起這一天,我都思及極恐,父王的心情更不必說,若是他沒有馬不停蹄地趕過來,若是他殺死那些攔路匪徒的時候動作不夠快,娘親可能真的就要與我們陰陽相隔,而我就會后悔終生,一輩子活在自責(zé)之中。其實,從賀蘭把我和娘親從隋興王府帶走的那天,我就留下一封信給父王,并沿路做好了標(biāo)記,我一開始不知道娘親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娘親的苦衷,我唯一能明白的就是娘親的心意。在我們睡覺的床下有一個箱子,里面裝著娘親為父王留下的畫作,畫上記錄著娘親從離國與父王相識,到他們有了我的所有故事。只可惜,因為離國不能被外人知曉,所有誤闖入離國的人,離開離國后,就會忘記在這里所發(fā)生的一切。當(dāng)我假死離開離國后,可能是因為我的靈魂并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并沒有忘記在離國發(fā)生的事。我沿著我做的標(biāo)記,跋涉了一天一夜,才見到拼命趕來的父王。神會這天,當(dāng)娘親即將走進祭祀臺的時候,我在人群中大聲地叫喚著她,父王帶著我沖上祭祀臺,卻被賀蘭的率領(lǐng)的武兵給攔住。賀蘭看見我父女二人,殺意頓生,可他沒想到的是,除了我父王的親衛(wèi)兵,東魅二公子棄侯也幫著我們對付著他,關(guān)鍵的是,我還有一個厲害的娘親。娘親不愧是離國的公主,以一敵百,混亂之中,還不慌不忙地給她爹娘磕了兩個頭,才帶我們迅速地離開了這里。此生,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