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任何的回應,對即將到來的一切充滿未知的情況下,一分鐘都是世紀般漫長的煎熬。
在計劃視頻通話這件事的時候,她說會十點準時打給我,前一天晚上就十分準時,幾乎以秒為單位的準時。
有一種雙向奔赴估計就是她在蹲著點打,我在蹲著點接。
可是才第二晚,就斷了一次這種預設好的準時。十點整,她沒有打來。十點過后我?guī)缀鯏?shù)著秒,過了一分鐘,還是沒有打來。哪怕一條消息,從那句“不用管我”之后就一直都沒有,像失蹤了一樣。
我想主動打過去,又怕她會不會還在忙。
我終究是個害怕打擾別人的人,即便有了所謂有資格的身份。
記得在這之前,我是個連吃醋都資格都沒有的人??粗悍驳碾p手“玷污”她,我吃醋,可我又是誰?有什么資格管?
現(xiàn)在好像有了。應該是的吧。
直到數(shù)到一百一十二秒,終于等到了,她打了視頻通話過來。
我不知道這通沒有前話的視頻會是什么樣的氛圍,于是跑到了樓梯間坐著自己偷偷的接。原以為可能會面臨她的生氣或是愛理不理的表情,但好像完全是我多慮了。
視頻一接通,她鬼靈精地閃到了屏幕前,還自帶了出場配音:“將將將!”
她一看,發(fā)現(xiàn)我的背景不對,眨巴著眼睛問:“你這是……在哪?”
我淺淺一笑,“我在樓梯間呢,今晚宿舍有點吵?!?p> 其實一點都不吵。
“我剛下班,今天店里太忙了?!彼贿呎f著一邊搖頭。
“可沒有忙壞吧?”我的語氣有些平淡,因為我不知道我應該以什么樣的心情……
“嗯……還好,不過我想去吃點東西了。”
平時都不怎么吃宵夜的她,突然說想去吃個湯粉,路邊小攤的那種。我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帶我去找附近的晚間小攤,她一邊像個主持人一樣介紹著沿路的風景,還一直問我想吃什么。我說我想吃又吃不到,她說她替我吃。
“那我這輩子的海鮮就你包了哈!”
她突然嘆氣,擠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說:“煩耶,我那么喜歡吃海鮮,可你卻海鮮過敏,可怎么辦噢。”
我看了看天花板,覺得這并不是什么問題。
“傻瓜,正好你喜歡吃,我不吃,你可以多吃點嘛。”
她還是一臉憂愁:“可是我喜歡分享喜歡的東西給喜歡的人……”
差點把我繞得沒聽懂。我好像無形間被表白了呢,開心。
我依然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說:“嘿嘿,我不能吃,但我能做呀!我做給你吃?!?p> 我從九歲開始就自己下廚了,廚藝也是我的加分項。雖然我還沒做過蝦蟹,因為碰到手也會過敏起疙瘩,癢得厲害??晌抑罏榱怂乙欢梢宰龅降?,我也可以戴手套戴口罩,總之我一定可以做出美味的海鮮滿足她。
她也不揪著這個無法改變的點不放,估計再說下去她也覺得我可能會為難,便心滿意足地說了個“好”字然后轉移了話題。
她點了個河粉,夾起來在手機屏幕前晃悠:“想不想吃?誒--不給?!比缓蠛軌牡刈屛铱粗?,還故意吃得一副享受的表情。
這個晚上我們對白天的糟糕只字不提,就好像真的只是她忙碌了一整天而后通了個正常的視頻而已。
等她吃飽要回家的時候我有趁機問一句:“對了,你說中午的夢很糟糕,是夢見什么了嗎?”以好奇的語氣。
她思慮了會,好像怎么都想不起來的樣子,“夢一般醒來都沒記得多少了,反正就是很糟糕?!?p> “不記得咱就不想啦,夢而已,都是反的。”
“嗯嗯?!?p> 我實在沒想過自己也會用“夢都是反的”這樣雙標式的安慰,因為即便人人都這么說,人們往往做美夢的時候又依然會對現(xiàn)實有著同樣的期待,這樣的安慰就顯得有些自欺欺人了。
可我想不到更好的說法。
清晨醒來,我的手機就放在枕邊,第一時間就是摸起手機打開鎖屏,輸入她的生日。這是我新設置的鎖屏密碼。然后無視所有的消息,第一時間就是給她發(fā)了一句“早安”,加上一個打盹的表情。
她還在睡夢中,自然是不會回復我的。我比她先開啟了新的一天。
我們學校不同于其他大學,我們還和高中一樣有晨讀。無論那天有沒有課,學生們七點都得準時在指定的課室里讀書,大聲的朗讀。
我們都是去晨讀的時候路過小賣部買上點早餐,眼看小賣部每天都賺翻,擠滿了人,等著買單的人都排出了門外。
我拎著一個面包和一個雞蛋,外加一瓶牛奶,拍照給楠楠:“你先生的早餐?!?p> 在這一刻,我做了個決定,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拍照發(fā)給她。
她會在我上十點鐘課的時候發(fā)來消息,這個時候她剛醒,也是發(fā)了個困倦的表情。我特地坐在教室的最后排,手機放在桌面,時不時的就點開手機屏幕看是不是有消息,即便我已經(jīng)設置了來消息自動亮屏。無論什么場合,我都想做到秒回她的消息,因為我舍不得她等,一刻都舍不得。因為她好像一直都在等,等了五年了。
在這五年間,她偶爾會在我的QQ空間留言:我會一直看著你長大的。
即便很多時候我感覺不到她在身邊,我們也沒能參與彼此的生活,但是這樣的留言讓我能夠篤定她還在,她一直都在。
我偶爾失落發(fā)的朋友圈,她有時會留言一兩句安慰。
“呀,醒啦?有沒有做個好夢呀?”
我附了一個可愛的表情。
“嗯……倒是好像沒做夢。”
“沒做夢說明睡得好?!?p> 后來也沒聊幾句她就要上班了,她知道我有課,要我好好上課。
我把她的照片弄成了我們的聊天背景,她把我的課表設置成了和我聊天的背景……
中午要去見玥兒和君兒。我們都是學生會心理部的干事,也是同一個學院的班長群成員,我們都是班長,因此雙倍結緣。
以前的我雖然當過那么多年的班長,但其實大學的班長煩惱才是最多的,付出的總是平常人的數(shù)倍,可甚至很多時候連理解都得不到,可以說我們仨也因此成為了彼此的精神支柱,抱團取暖,相互打氣兒。
在放寒假之前她們就計劃了春節(jié)聚會,希望我能提前點上來,可是得知我脫單的消息,玥兒很主動地說:“那這么有限的時間你在家好好陪嫂子,咱們開學再見啦?!?p> 而開學的頭兩天班長都是忙得不可開交,剛能緩口氣大家就迫不及待的想見面了。
我突然莫名的想問一下楠楠:“親愛的,你先生要是有女生邀去吃飯,你會同意嗎?”
我所期待的答案,毋庸置疑,是希望看到她生氣或吃醋的樣子,然后皺起眉頭兇巴巴地說一句:不準去。
我從小不受人管束,而管束,是我能給予她獨一無二的權利。哪怕有一天我固執(zhí)到不聽任何人的勸,也會因為她的一句話而作出最大的改變。
其實,總有一天她會發(fā)現(xiàn),我連牽手都是她的專利。
不過我拋出這個問題之后,她猶豫了許久,然后很認真地回復我:“這個我不能說不想你去,因為如果我上廣州了可能也會有別的男性朋友很照顧我,可能也會和他一起吃飯什么的。”
我琢磨著,這算什么,如果在這之前她就有這樣的異性朋友,我也沒理由因為我就讓她要失去這樣的朋友,就像我和安言一樣,很要好,卻又有著安全距離的,一輩子的摯友,是誰都無法一刀切斷的。我想,給與信任才是最理智的吃醋吧。
哪怕會吃醋,也要相信彼此會因為對方而對別人保留著自己的安全距離。
聽過這樣一段話:一個好的伴侶關系,應該是以信任之心,不限制對方的自由,又以珍惜之心不濫用自己的自由。
玥兒給我發(fā)了消息,說到我們宿舍樓下了。我匆匆跑下了宿舍,兩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我們的宿舍樓下。
有女生在等他,還是兩個!
這是我從進進出出的別的男生異樣的眼光中讀到的信息。
出門便見她們言笑晏晏,見到我時更是喜上眉梢,像是原本就在聊著我的事一樣。
“哇,你談個戀愛整個人都變了。”玥兒不由的打量著我。
君兒也很驚訝,“是啊,氣色好太多了?!?p> “真的假的……”我看她們一臉認真的樣子,想起來舍友們也這么說過,看來不是什么客套話。
我確實在幸福中也常不由自主的傻笑,而且變得更勤護膚。相比上學期各種忙碌的疲憊狀,我現(xiàn)在做什么都似乎精神煥發(fā),動力十足。因為我抱的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人的希望。
“看來愛情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啊?!鲍h兒樂得開懷,忍不住地感慨。
我們坐到了學校后門的糖水店,這是咱們部門第一次聚會的地方。
那一次是和別的部門聯(lián)誼,集體活動總少不了無聊的真心話大冒險,記得我當時也被問了一個問題:在座的同性哪一個最可能把你掰彎?
我頓時一臉迷茫,不自覺地掃視了一遍在座的所有同性,發(fā)現(xiàn)有的人已經(jīng)笑得前仰后合。
當時我只顧搖頭:“不可能的?!?p> 我永遠不可能被掰彎,只要對方是個男的,都不會有那方面的情感。因為與男兒郎,最多的最多只會是兄弟情。
如果把兄弟比喻成寶劍,行俠仗義,生死相隨。那么愛情就是漫天飛舞的花瓣,是染紅半片蒼穹的祥云,是平靜的湖面上泛起的秋影漣漪,是風,是霧,是寒冬里搶著窗縫鉆進被窩的暖陽。
獨具一份柔和與浪漫,是一年四季所觸及的每一瞬幸福的風景。
那份獨具的柔和與浪漫,我并不覺得是男男之間可以產生的。
造物者制造男性和女性配對肯定不是沒有原因的。
從前楠楠也問過這樣的問題:你對同性戀怎么看?
我說:蛤?這不是違逆了自然規(guī)律的存在么?
如果有一天,男人都和男人配對,女人都和女人配對,那么大自然就該宣布人類即將滅絕了吧?
其實我也怕楠楠覺得我是個同性……畢竟在過去的時間里總有人覺得我是個不近女色的人,似乎有很充分的理由對我產生這樣的懷疑。
當然了,我也并不排斥同性,因為我理解不同的人總有不同的心理需求,世界本來就是求同存異的。
只是,楠楠好像不只是不排斥而已,反倒很喜歡同性的樣子,見我觀點不同,那個話題她沒有繼續(xù)下去。
其實身邊也挺多女孩子喜歡男男同性,安言也告訴我說,她的讀者總會有問她哪天能不能開一本雙男主的書的,我不明白雙男主是什么,是兩個男主追一個女主么?安言才告訴我是一個男主和一個男主。似乎這成了個趨勢?
我一度懷疑這些女孩子們是不是以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態(tài)追崇著這樣的存在。
“哥!你在看啥呢?”
玥兒突然叫我,她和君兒都笑靨如花的看著我。
“是啊,傻笑成這樣,有啥大喜事兒?”
“要結婚啦?”
我都沒意識到,我又傻笑了?好像是的……因為楠楠發(fā)來一條消息,我打開來看:“要是別的女生敢撩你,你就告訴我,我就打個視頻過去,比比誰好看!”
我回復道:“哈哈好??隙阕詈每矗∧闶亲钭钭钭钭詈每吹?!”
她害羞的表情刷了一屏。
“大喜事兒倒是沒有,就是我家夫人來消息了得第一時間回復一下,你們可要習慣哦。”我抬頭跟玥兒她們說。
她們頓時像是受到雙重暴擊傷害似的抱著腦袋漲紅了臉,嘴里不停的“哇”出了聲。
“這狗糧……你得了?!?p> 我很友好的沒有再繼續(xù)撒狗糧。
我們點了吃的喝的我都拍照發(fā)過去給楠楠,總之全程幾乎手機不離手。以前的聚會我的手機總是最禮貌的那個,屏幕朝下,放在桌面上,表示不被手機干擾專注于這場聚會。
但現(xiàn)在我有很光明正大的理由揪著手機不放,且這個理由在我越是要好的朋友中用得越是肆無忌憚,因為我以女朋友為第一位,是一件幾乎公開的事情。
沒有人會打擾我回復女朋友的每一條消息。
吃得差不多,楠楠又發(fā)來了一條消息,我看完怔愣了會兒,哭喪著臉:“這下真是大‘喜’事兒了……”
玥兒湊過來:“怎么啦?”
“你嫂子發(fā)了一篇長長的英文情詩,要我背下來。”
這倆家伙幸災樂禍,君兒直拍大腿道:“這敢情好,這下你的學習也有著落了,終于有人管得了你了?!?p> 玥兒又趁機勸我說:“是啊,哥,你也該在意一下你的學分了,拿到通知的活動你能報的都報一下,別再總想著把名額讓給別人,不值當,也沒必要。”
“嫂子肯定也希望你的排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我第一次認真的去思考了這個問題。
記得高一的時候,班里開始申請貧困生,我以單親家庭的緣由也填了貧困生的申請表,想著多少能給母親減少點壓力??墒巧暾埳辖粵]多久,班主任找我去辦公室,她問我:“浩浩,你家里情況很困難嗎?”
“媽媽一個人掙錢能撐得住不?”
“不會到吃不上飯的地步吧?”
……
她問了許些問題,我發(fā)現(xiàn)有些我根本都插不上一句話,她就替我答了。最后告訴我說:“其實老師叫你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因為貧困生的名額很有限,然后班里有些人要比你困難得多的,你看要不要……”
“沒事,老師,您安排吧,有更需要它的人……我沒關系的?!蔽覜]等老師說完,就留下了這么一句話。
我顯得一點都不在意,只是在那之后,有任何好處只要是名額有限的,我都會默認“可能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就好比大學里所有可以加學分的活動和講座,消息都是先傳到我們班長手中,再由班長通知下去的??晌覐奈葱旭傔^職位之便先搶上一個名額,我所有名額都發(fā)放下去,想著要是有剩的我再去,然而幾乎沒有一次是有限的。
我把自己變得從不在乎學分,或許是知道,這樣的自己即便在乎也沒用,即便有很足的動力,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可我可以不在乎,但作為楠楠的男人我豈能不在乎?
因為她可能比我更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