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四階兵蟻沉重的軀體,南軻走進寬敞明亮的任務大廳。兵蟻堅硬的甲殼和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相互摩擦,發(fā)出一連串低沉的沙沙聲。
發(fā)現(xiàn)到越來越多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南軻神色自若。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盡管目光的主人由青春靚麗的女生換成了外表、年齡、性別都各不相同的獵魔人,他也沒感覺到有什么不一樣。
把兵蟻的尸體交給大廳的工作人員,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南軻徑走到朝掛著見習獵人牌子的窗口前。
“不會就是報紙上說的那個天才獵魔人吧?四階兵蟻,見習獵魔人,好像都能對上?!庇腥烁`竊私語。
“看上去是個見過大場面的,應該就是他了吧,我不覺得這樣的天才咱們起航城還能同時出現(xiàn)兩個?!?p> “不好意思,你們說的天才獵魔人是什么情況???這個年輕人很有名?”聽到兩人的對話,有人發(fā)出疑問。
“你這兩天沒看報紙嗎?”
很多外城區(qū)出身的獵魔人都不識字,紛紛找人打聽報紙上的內容,休息區(qū)一下子熱鬧起來。
秦霸用自己僅剩的一只眼盯著兵蟻的尸體看了好久,直到它被幾個工作人員拖進員工通道里面;這才把視線轉移到南軻身上,臉上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看來這小子背景還挺大的,不但可以買通報紙,還能找到高手幫他演戲。就是人蠢了一點,不知道演戲要演全套?!?p> 除了幾個剛入行的菜鳥,在場的大部分獵魔人都聽懂了秦霸的意思。在他們看來,單獨殺死一直四階兵蟻,一個見習獵魔人看上去竟然沒有明顯的外傷,而那具蟻尸也幾乎同樣毫發(fā)無傷,這些都是十分明顯的破綻。
以機械師和異血者的戰(zhàn)斗風格,哪怕是五階甚至六階獵魔人,除非能掌握聲波攻擊或者內部爆破等特殊技能,都很難留下這樣完整的一具蟻尸,更不用說一個三階都不到的見習獵魔人了。
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肖恩沒有在報道中提到南軻的出身,也沒有說他是依靠念晶才殺死對手。南軻和四階兵蟻的戰(zhàn)斗過程,由于真實情況不太適合直接報道,也被肖恩進行了一番藝術化的處理,顯得有些不符合實際。
在很多經(jīng)驗豐富的獵魔人看來,這些都成了南軻作偽的證據(jù)。
人們都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并習慣用以往的經(jīng)驗對事物進行分析。馬上有人嬉皮笑臉地說:“要是我的話,就會在那具蟻尸上多弄一些傷口,自己也裝出一副身受重傷的樣子,這樣才不會顯得太假嘛。”
“我倒是覺得蟻尸上只要有一個致命傷就好,那樣可信度反而更高一些?!庇腥顺植煌庖姡岸椅铱茨切∽右膊灰欢ㄊ菦]注意到這些破綻,只是不想太麻煩而已。反正他把戲演得再真,也不可能騙過我們這些明眼人。所以他干脆就無視了這些破綻,只要能騙到那些不了解情況的普通人就好了?!?p> “沒錯沒錯!我也覺得是這樣。”眾人紛紛附和。
站在人群中間,維克多心情十分復雜。他從來都不喜歡和人做言語上上的爭論,但這一次,他卻有種想要站出來反駁他們的沖動。
見到幾個獵魔人越說越離譜,對南軻漸漸上升到人身攻擊的程度,維克多終于忍不住了。調整一下呼吸,他剛要開口,一個聲音用譏諷的語氣說道:“還真是精彩的推測,可惜錯得一塌糊涂。這小子只是運氣比較好,撿到了一具被別人擊殺的兵蟻尸體,竟然能被你們腦補出這么大的背景,差點笑死我了?!?p> 說話的人叫張振澤,作為一個二十八歲的三階機械師,在起航城獵魔人圈子里也算有些名氣。
維克多周圍的大部分都是窮人出身的異血者,天生和張振澤這種公子哥不對付。聽到他這番挑釁的話語,當即有人對他怒目而視:“你什么意思,憑什么這么說?”
張振澤哈哈大笑起來:“自己蠢不能怨別人,我只是說出事實罷了。你們聽說過起航城有姓南的大家族嗎?南軻不過是河灘區(qū)長大的窮小子而已,哪有那個能耐請到高手陪他演戲?”
張振澤沒見過南軻,只是在堂弟張振庭那里聽說過幾次。對于這個敢和張振庭搶女人的窮小子,他一直有些好奇。起航城姓南的人本來就不多,加上南軻的年齡和外貌這些特征,聽到秦霸一群人的議論之后,張振澤很快就確定了剛剛進來的那個少年的身份。
見張振澤囂張的模樣,一個壯實的年輕異血者掄起胳膊就要動手,卻被秦霸伸手壓在肩膀上。
“你認識他?”秦霸一只獨眼盯著張振澤。
隱隱聽到休息區(qū)傳來的爭吵,南軻不為所動。有爭議才有話題,有話題才有熱度,這還是他告訴肖恩的。從休息區(qū)那些獵魔人的反應來看,至少爭議是有了。
坐在窗口前,南軻心情遠不像表面看來這么平靜。
正式獵魔人考核的三環(huán)任務,前兩環(huán)都是護送、保護、調查之類,第三環(huán)則以戰(zhàn)斗類型居多,大部分都要求在指定地點擊殺指定魔物。一般情況下,考慮到執(zhí)行人的實力,魔物的威脅度不會超過F。對南軻而言,這反而是最容易完成的一環(huán)任務。
只要做完最后一環(huán)任務,他就能成為正式獵魔人。到時候他就可以為家人取得起航城的戶籍,把他們都接到城里居住,想想都覺得有些期待。
咚咚咚!叩擊玻璃的聲音把南軻從美好的憧憬中喚醒。
接過從格柵縫隙遞出來的信封,南軻迫不及待地拆開。首先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張銀色的卡片,這是協(xié)會附屬銀行的銀行卡。銀色代表卡里擁有10萬以上的存款,里面不僅有四階兵蟻的賞金,還有南軻剛剛存進去的二十萬。
把銀行卡貼身放好,他拿起第三環(huán)任務的委托書。
調查城外連環(huán)殺人案?竟然是他一直在關注的那份委托。南軻意外地抬起頭,把目光投向格柵后的工作人員:“我的任務是不是弄錯了?”
“你看下執(zhí)行人一欄是不是你的名字,如果是的話就沒錯。”工作人員用冷冰冰的語氣給出公式化的答案。
沒錯,執(zhí)行人一欄正是自己的名字。
雖然理論上講,任務大廳的任何委托,只要威脅程度不超過F級,都有可能作為考核任務交到他的手上。但是這樣一份調查性質的委托,作為考核任務的第三環(huán)落到他手上,無疑是有些蹊蹺的。
這份委托本身雖然沒有期限,但是第三環(huán)考核任務卻有30天內必須完成的限制。一旦超過時間就會被認定為任務失敗。
要知道在這之前,這份委托已經(jīng)在任務大廳的委托欄上掛了大半年,始終沒人能夠解決。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都不會指望一個見習獵魔人在一個月內抓住兇手。
是誰不想看到自己成為正式獵魔人?
南軻腦海中浮現(xiàn)出張振庭戴著金絲眼鏡的面孔。哪怕不是他本人,也多半是他的長輩或者親人。因為除了他以外,南軻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有這份動機,同時又能做到這一點的。
南軻皺起眉頭,這一招算是結結實實打在了他的軟肋上。包括戶籍名額在內的很多權利,都只有正式獵魔人才能享受。而任務失敗的見習獵魔人,至少等一年才能重新申請考核。
可無論是第九區(qū)越來越危險的形式,還是他一直以來的計劃,都不允許南軻再等一年時間。
想辦法換一個考核任務?這個念頭只是在南軻腦海中轉了一圈馬上就被他否定了。如果在最后一環(huán)任務確定之前,他還可以托關系選一個比較容易的任務。任務交到他手上之后,就已經(jīng)不再有任何轉圜的余地。
南軻嘆了一口氣,看來只能乖乖接受這個任務,爭取在三十天內抓住兇手了。好在他本來就有把那個神秘人揪出來的想法,這個任務只不過是把他的日程提前了而已。而且他在一個多月前和兇手正面遭遇過,對兇手的身份早就有了一定的猜測,也算是別人所不具備的優(yōu)勢。
張家的勢力再大,在獵魔人協(xié)會中的影響也十分有限。他們想要對付自己,只能在規(guī)則限定的范圍內,否則也不用玩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小手段。
只要能漂漂亮亮地完成最后一環(huán)考核任務,不給別人任何挑刺的機會,張家也沒有辦法阻止自己成為正式獵魔人。
幾次呼吸的時間,南軻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不打算在這里浪費時間,他拿著委托書轉身向大廳外走去。
不等他走到門口,一個陌生的面孔突兀地擋在他面前。
“什么意思?”南軻皺起眉頭。
“沒什么意思。”對方嬉皮笑臉地說道,“只是聽說我們起航城出了一個厲害的見習獵魔人,十八歲就能單獨擊殺四階魔物。我非常佩服,想要好好看看這個見習獵魔人長什么樣子。”
“看夠了嗎?看夠了麻煩讓讓?!蹦陷V面無表情。
剛剛在關系到他一家人的命運的考核上被張家擺了一道,哪怕南軻一向冷靜,心里多少還是有些火氣,只是盡量壓著而已。莫名其妙遇到有人挑釁,他一直壓抑的情緒隱隱到了爆發(fā)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