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我懷疑我可能得了抑郁癥。那種感覺就是你的腦袋一直不受控制的混亂的想一件事情。但這件事情你一直想不明白，弄不清楚。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星期，我打定主意。今年過年回家重新回去上學(xué)。但想明白之后，這個念頭一直折磨著我。我該怎么和父母說呢。我又陷入新的痛苦當中。過了幾天，我實在受不了了。決定向父母攤牌。但并沒有向父親說。我打電話給母親。電話接通后，我直接說。我不開車了。母親輕聲的說，那你準備干什么呀？我直接說。我要回去上學(xué)。母親說，哎喲，你咋現(xiàn)在想起來這個事兒了？行，母親一口答應(yīng)下來。我瞬間哭了出來，哽哽咽咽的說，媽。你不生氣嗎？母親說，你說什么，我重復(fù)一遍說，你不生氣嗎？母親說，兒啊，你慢點說，我沒聽清。我深呼了口氣。平復(fù)了一下情緒。”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不生氣嗎？母親這回聽清了說。生什么氣呀？這是好事呀。你咋今年才想起來說這件事兒呢？你現(xiàn)在，跟你爸在那好好開車，今年過年回來，就重新回去上學(xué)。我現(xiàn)在就給你問學(xué)校的事兒。我說，好。電話掛斷后，我下到河邊舀水洗了洗臉。盡量別讓別人看出來我哭過。整張臉感覺，熱熱的。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肯定哭紅了。當天晚上父親下班回來。吃晚飯時，我看著父親。和往常一樣，并沒有什么異常。母親應(yīng)該還沒有把我要重新回去上學(xué)的事情告訴父親。我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把這件事情也告訴父親。我說。今天中午給俺媽打過電話了。父親問，打電話干什么？我說，我和母親說了，我不開車了。我要回去重新上學(xué)。父親把筷子放在碗上。碰的一聲輕響。說，我的天哪，你咋想一出是一出。我沒說話。接著父親跟我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學(xué)了，過了上學(xué)的時候了。就應(yīng)該好好想想掙錢的事兒了。我不動于衷心里已經(jīng)打定主意，反正我今年過年回去要重新上學(xué)。父親說著說著就談起了自己。談起了爺爺。說，恁爺爺也從來沒有盡過一個當父親的責(zé)任。自己小孩上不上學(xué)干不干活，根本不管。從來不問。外人看著你爺爺排場的很，請客吃飯都請他去，也不想想，那都是要給錢的。親戚家的小孩。親近的不得了。過年來拜年都給紅包?？粗矚g的不得了。自己家的事從來不問。地里的活都交給恁奶奶。家里的錢把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從來不讓恁奶奶碰。恁奶奶去集上打面和恁爺爺要錢。恁爺爺說。你去耶。你去耶，馬上我到那給錢。父親說，自己的四個小孩屙屎拉尿，從來不問，幾乎從來沒抱過小孩。就這恁爺還是教師呢，無論咋樣，家里過的也比在下地干農(nóng)活的強吧。父親又談起自己上學(xué)的事情。說在黃嶺讀小學(xué)。小學(xué)時學(xué)習(xí)成績特別好。在班里能排前十名。但上了初中，到了初二就不好好學(xué)習(xí)了。成績也就差了。就從初二退到五年級重新開始讀。就那么五年級，六年級，初一初二，一年一年的就重新開始學(xué)。直到初三畢業(yè)參加考試。知道自己之前沒好好學(xué)，肯定考不好。想著自己之前的初中同學(xué)們。上高中的上高中，考上大學(xué)的在上大學(xué)。沒上學(xué)的也都外出打工掙錢了。自己這么多年在學(xué)校里混著。學(xué)沒上成，又耽誤了這么多年的時間。覺得有點希望也沒有了。就不想活了。我坐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父親說，那時候比我現(xiàn)在大，還大幾歲。不想活了，想找個地方死去。但不能死在黃嶺。得死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俺奶奶那么疼我。讓他知道了，不得傷心死。。我在心里算著輩分。我父親的奶奶。也就是我爺爺?shù)哪赣H。那我應(yīng)該叫曾袒母的。父親說，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想那就應(yīng)該像是森林里的一片樹葉掉下來一樣稀松平常。于是父親從家里偷了點錢。從鎮(zhèn)上坐車到縣城。又坐上了連夜去南京的長途客車。準備去南京長江大橋去跳橋。第二天一大早到了父親找到南京長江大橋。才知道這不僅是一座橋，而是一座公路鐵路兩用橋。鬼使神差的住橋中央走去。仿佛在橋中央跳橋是種儀式。那里才是最完美的跳橋地點。到了橋中央，父親把著欄桿往下看江面，然后渾渾噩噩的在橋邊走來走去。這時從橋頭跑過來一個老頭。穿著顯眼的紅色外套，脖子上搭了一條毛巾。應(yīng)該是練晨跑的，父親仰起頭四處看。想讓那個老頭以為自己是來這看風(fēng)景。而不是來自殺的。那個老頭從父親身旁跑過去時。一邊跑一邊說。小伙子。跳下去可就什么都沒有嘍。父親心里一緊，知道被那老頭看出來了?？粗抢项^。那老頭一邊向前跑步，一邊時不時回頭看向父親。這一句話提醒了父親。是啊，跳下去可就什么都沒有了。往底下一跳，尸體都找不到。自己還這么年輕。又想起了奶奶這么疼自己。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就悄么聲的死了。不得哭死啊，父親打定主意，不死了，好好活著。聽著父親說這句話時。我猜父親當時就是不想死的。只不過那時實在無法面對自己。實互看不到一點希望。無法面對這么多年學(xué)沒上成又耽誤了時間這個結(jié)果。父親想通了之后就準備回家。往橋頭走去。過了橋走上路面，看到街邊的早餐店也開了門。門口的蒸籠呼呼的冒著熱氣。門口擺的桌子也有不少人坐在哪兒了，父親準備買幾個包子吃。往早餐店走去。還沒走到門口時。無意見瞥見一個坐在門口吃著油條穿著白襯衫的老頭看著自己。父親心想這個人誰呀，再看那個老頭時。他竟然沖自己笑了笑。父親猛然想了起來。眼前這個人就是剛才自己準備跳橋時勸了自己一句話的那個老頭。果然又看見他剛才穿的紅色外套放在身邊的另一張凳子上。父親羞得滿面通紅。在這站不住，轉(zhuǎn)身就走了。我想世界上竟然還有這么巧的事兒。父親竟然又遇見那個老頭在吃早餐。不過細想也對。人晨跑鍛煉過后就是要吃早飯的。不過是碰巧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