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白天。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幾小時？還是一整天？
腦袋仍然昏沉沉的，看來米塔爾給他下的藥的勁兒還沒過去。他微微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等著神智一點一點恢復過來。
“你醒了?！币痪渲形耐蝗辉谒呿懫?。
劉曉偉不禁一愣，這里竟然有中國人？而且這個聲音還有點耳熟。是誰？他循聲望去，仍舊昏花的雙眼隱約看到有一位上了年紀的男子站在床邊。他使勁眨了眨眼睛，讓視線慢慢對焦，他逐漸看清了這個男人的面孔。
劉莊生？！
“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與故人在異域相逢自古以來就是中國人的四大幸事之一，雖然我們之前只有一面之緣，但能在此時此地重逢，也算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p> 他不是死在了外灘爆炸中了嗎？
“你不是死……”
“哈哈。那次爆炸只是個障眼法。我毫發(fā)無傷?！闭f著，劉莊生舉起雙手在劉曉偉面前轉了一圈，表明他所說的是事實無疑。
“但……但是，現(xiàn)場的DNA證據……”
“哈哈，你是不是忘了和森集團的主業(yè)是做什么的了？”
劉曉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對啊，他怎么就忘了呢，和森集團本來就是靠生物技術起家的，在基因科學領域擁有全國乃至全世界最為領先的研究機構。如果他們在現(xiàn)場刻意偽造DNA證據，以警方現(xiàn)有的技術水平，是很容易被蒙混過去的。
但是，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劉曉偉臉上不禁充滿了狐疑。
“這件事很復雜。我會盡量簡短地向你解釋?！眲⑶f生拉過一張椅子，用十分嚴肅的口吻對劉曉偉說，“人類已經到了關鍵的十字路口?！?p> “或許你聽過2018年曾經有過一個名叫賀建奎的中國科學家宣布做了一例人類胚胎的基因編輯實驗。當時媒體一片口誅筆伐，指責他違背了作為科學家的基本倫理。從純科學的角度來講，這件事有風險，因為未經驗證的修改可能會導致人類基因組出現(xiàn)不可知的突變，最夸張的結果，會使人類滅亡。
“不過，對我們這些人來說，看到這件事的第一反應不是可怕，而是——可笑。
“從許和森開始，我們從事基因編輯研究的歷史已經超過了30年。我們的研究進程和成果遠遠超過了公眾的想象。而那個叫賀建奎的小子，根本就是個跳梁小丑，他所做的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基因修改，連我們研究的萬分之一，不，億分之一都不到。而他之所以要搶著向全世界宣布這一實驗，無非是要樹立他在這一領域第一人的地位，但在事實上，他或許連第一百人都排不上?！?p> 說到這里，劉莊生停下來笑了笑。
“你……你們能夠編輯人類基因？”
“對。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劉曉偉大腦艱難地轉動了起來，他一邊思考一邊慢慢地說：“這意味著……人類或許可以決定自己未來的進化方向……”
“不錯，你是個聰明人！”聽到劉曉偉的話，劉莊生那雙眼睛里流露出贊許的目光，“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p> “但是……”聽見劉莊生的這個結論，劉曉偉忽然感到一種莫名地恐懼，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想要收回剛才說出口的觀點。
“但是，他們太保守了?！眲詡ピ捯怀隹?，劉莊生就接了過去，根本沒有給他發(fā)表觀點的機會，“作為這種技術的最大貢獻者，許和森和穆克什，他們對這種技術的使用進行了嚴格的限制。他們建立了一個名叫’上帝之手’的組織來約束參與這一研究的科學家們，凡是加入者都要遵守極為嚴苛的要求。他們把技術秘密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只是把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教授給我們?！?p> “他們的理由，是這種技術的風險太大，使用不當極有可能會導致人類滅亡——與那些批判賀建奎實驗的人所持觀點相同。因此，在進行了一些數(shù)量有限的實驗后，他們反而縮小了這種技術的使用規(guī)模，更加嚴格地限制了這種技術的使用。
“但我和我的伙伴們不這么認為。你想想，人類在這項技術面前有著多么光明的前景！這絕對是人類歷史上最好的機會！我們可以通過改善我們基因的構成，來實現(xiàn)種族進化史上的飛躍！”
說完這句話，劉莊生情不自禁地把原本前傾的后背筆直挺立起來，還攤開一雙手，像是要擁抱某個人一樣。他的身上洋溢著一種偏執(zhí)而可怕的熱情。
“所以，我們偷偷重啟了基因編輯實驗。我們有這樣一個信念：許和森和穆克什能做到的，我們一樣也能做到?！?p> “你們……是誰……”
聽到劉曉偉發(fā)問，劉莊生把目光放低了下來，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我們？有很多人，我，曾華泉，孫玉峰，還有和森的其他董事，當然，還有我們的印度伙伴們?！?p> “你……你們全都背叛了許和森？”
“不，不，不是這樣！你說得不對?！眲⑶f生的情緒突然又變得十分激動，手舞足蹈起來，“是許和森背叛了我們，是他背叛了人類！他想要抹殺人類最好的機會！他才是人類最大的叛徒！”
“那你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什么不殺了我？”劉曉偉感到頭疼欲裂，已經沒有興趣再跟眼前這個已經進入癲狂狀態(tài)的瘋子周旋。
“你？就那么想死嗎？”劉莊生聞言，嘴角一揚，“我的話都還沒說完呢?！?p> “我們原本以為，我們這些人的能力應該足以和許和森、穆克什兩人匹敵，但隨著研究的展開，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基因編輯技術，并非是由他們兩人原創(chuàng)的，或者說，并不是全部都是——他們也是從別的地方學來的?！?p> 那個盒子！劉曉偉猛然想起穆克什莊園的意外收獲，那個盒子現(xiàn)在在哪兒？也落入劉莊生、米塔爾這些瘋子的手里了嗎？
“說起來，我們還要感謝你。是你幫我們找到了他們兩人一心想要隱藏起來的最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