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來不及伸手去擦干臉上的鮮血,甚至都來不及去想,因為外面又有人來了!
這次來到艙門外的是一個女人。她大概40來歲,典型的俄羅斯中部的女人,年輕時是個金發(fā)美人,但年紀大了,身材走了樣,臉上也沒了那樣的神采。但她的健談和風趣仍然讓她在船上很受歡迎,在餐廳,經(jīng)常能看到一群中年男人圍著她開玩笑扯閑篇的場景。但此刻的她卻是一臉驚惶的表情。
“你來干什么?”有了龍小姐的事前叮囑,安德烈一絲也不敢大意,冷冷地問。
那女人什么也沒說,從身后掏出一把手槍。
“砰!”槍響了起來,隨后是一具活生生的肉體倒了下去。
這是安德烈第一次殺女人。他那酒鬼加賭棍的父親,讓他從小就樹立了一條堅固的價值觀:打女人的男人是最沒出息的。但是,在這個時刻,他卻想也沒想便開槍射殺了一個女人。
不過,他沒有時間自責。人接二連三地上來了。他用鐵棍接連解決了后面的三個人——他的手槍子彈是寶貴的,要留到關(guān)鍵時刻,所以只能讓這些倒霉鬼多承受一些痛苦了。
艙門外暫時消停了。安德烈累得夠嗆,手里的鐵棍化身成了拐杖,好讓他站立得輕松一些。最后一個被鐵棍打倒的人還沒完全失去意識,他費力抬起了一只手。安德烈對這個動作產(chǎn)生了警覺,兩只眼再度瞪大。
那人快要閉上的眼睛也望著他,他伸出的手指向了安德烈的身后,就這么像個雕像躺在地上。五秒鐘后,手放下了,最后一絲生氣也從他的眼中消逝了。
安德烈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他扭過頭,看向那人臨死前指的方向。是那個女人,不,女巫。
安德烈再次瞪大了眼睛,這次他看清楚了,數(shù)據(jù)線中流淌的并不是鮮血,而是因為數(shù)據(jù)傳輸而放出的光芒!這個女人用一根光纖將自己和機器連接了起來,不是為了搞什么古老而邪惡的鮮血祭祀活動,而是……是直接把自己跟機器連接在了一起!它們是在直接交換數(shù)據(jù)!
安德烈忽然覺得自己頭皮發(fā)麻: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也同樣不是人!她也是機器??!
一個無比恐懼的想法占據(jù)了安德烈的大腦:她騙了我!不,它騙了我!它和中本聰分明就是一伙的??!
憤怒讓他再度握緊了手中的鐵棍,不管這個長著女人外貌的玩意兒是個什么東西,安德烈此刻都只有一個想法:徹底毀了它!
鐵棍的一頭拖在地上,和金屬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噪音,噪音聲極大,甚至一度遮蓋了安德烈身后傳來的腳步聲。
“安德烈!”阿蘭在他身后大喊,“伙計,快停下,你要干什么?”
安德烈兩眼通紅,他的耳朵聽見了阿蘭的聲音,但他的大腦已經(jīng)被極度的憤怒徹底占領(lǐng)了,到了無法理解人類語言的地步。
“安德烈,哦,不!”看著安德烈對準龍小姐的頭顱高高舉起了鐵棍,阿蘭停住了腳步,絕望地大喊,“我已經(jīng)完成了我的任務(wù),你這樣會讓我們前功盡棄的??!”
鐵棍重重地砸了下去,在灰暗的中控室中劃過一道淡銀色的光芒,“咔”一聲,有什么東西斷裂了。
“手下敗將,你還想試多少次?”龍小姐的聲音傳了出來,透著明顯的虛弱感。
折斷的并不是龍小姐的頭骨,而是那根鐵棍。
“你……你這個魔鬼!”這次輪到安德烈絕望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安靜?!饼埿〗阆窈逍∝堃粯訉Π驳铝疫@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說了句,很快就轉(zhuǎn)過頭朝向阿蘭,“全都摧毀了?”
“對,”阿蘭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無線電、衛(wèi)星發(fā)射器、步話機……所有能對外發(fā)射電波的通信系統(tǒng)都被我徹底毀壞了!就算那個人工智能就算覺醒了也沒用,它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在核反應(yīng)堆爆炸之前離開這里了!”
“什么?”安德烈猛地冷靜了下來,他在努力思考著阿蘭剛才所說的話的含義,又帶著疑惑地問,“你的意思是毀掉了所有的通訊設(shè)備,它就逃不掉了?”
“對啊,它的本質(zhì)是一堆算法和數(shù)據(jù),如果存儲的介質(zhì)被毀了,它當然沒法生存啊?!卑⑻m解釋起來,“這跟人一樣,肉體不在了,意識自然無法獨存?!?p> 安德烈聽得懵懵懂懂。
“我們剛才定的計劃,就是讓龍小姐先拖住中本聰,讓它無暇顧及其他,而我則負責毀壞這艘船上所有的通信設(shè)備?!卑⑻m語氣中有些得意。
“中本聰把賭注押在了人性本能上。它認為,在僅剩下30分鐘的情況下,我們這幾個人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尋找盡快逃生的方法,這是一個聰明的賭注。照常理,正常人碰上這種場面,十個里有九個是會選擇逃跑的,剩下的那一個,則會干脆被嚇得什么事都做不了。”阿蘭說,“但它沒算到遇上我們幾個不要命的,而且又聰明又冷靜,竟然抓住了這場賭局中幾億分之一的機會,來了個大翻盤!嘿,伙計,我們現(xiàn)在是英雄了!”
“唯一的遺憾,是你們也走不了了?!饼埿〗銘K白的臉孔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微笑,是如此的迷人,也是如此的毛骨悚然。
“無所謂了。跟人類命運相比,我這條小命又算得了什么?”阿蘭說得頗為玩世不恭。安德烈從未見過這樣的阿蘭,自如、灑脫,撕下了所有的面具,朝氣勃勃,這才像20歲年輕人的樣子。
“但是……你知道這個長著女人樣子的玩意兒是跟它一伙的嗎?”安德烈有些猶豫,但最后還是拋出了這個問題。
“她不是人,這點我早就看出來了,”阿蘭戲謔地笑了笑,“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她是站在我們這邊的?!?p> “嘿,美女,我們還有多久?”把一臉懵逼的安德烈晾在一邊,阿蘭向龍小姐走去,語氣像是在調(diào)情。
“不到四分鐘?!?p> “足夠了。愿意和我一起迎接世界末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