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神皆已離去,唯余六道在奈何橋邊良久佇立。
奈何橋,橋長數(shù)里,闊只百寸,高有百尺,深卻千重。上無扶手欄桿,下有搶道惡鬼。橋邊神將兇頑,黃泉孽魂苦惱,銅蛇鐵狗任爭食,永墮奈何無出路。正是:時聞鬼哭與神號,血水渾波萬丈高。
橋下奔流浩浩之水,險峻窄窄之路,儼如通天匹練,卻似上界火坑。陰氣逼人寒透骨,腥風撲鼻味鉆心。波翻浪滾,往來并無渡船人,赤腳蓬頭,出入盡皆作業(yè)鬼。
佳人遠去,獨余六道望陰山、觀黃泉。黃泉陰山,原來亦只是等閑。
后土離去,六道心里本來有所準備,但一時間也沒法開解自己心中的思念,后土身影已經成為縈繞在六道心中淡淡的幽思,排遣不去。
六道覺得自己非做點什么不可,但又不知道自己該作甚么。故此徘徊于奈何橋邊,久久不曾離去。
六道想起一句詩:“奈何奈何奈若何?!毕肫鹎笆赖囊粋€故事。
“我的故事,和你不同……真的不同,還是真的不同嗎?”
六道一時間陷入了懷疑,自己到底是為何會來此。后土到底是為了道,還是為什么。這一切是不是被什么存在安排好了的呢。
一時間,六道感覺,無論是玄之又玄的道,還是那未知的掌控一切的存在,都太過縹緲。
六道覺得自己一無所知。一時間無所適從。
六道看著黃泉奔流,奈何鬼慌,在奈何橋邊出神發(fā)呆。
但見黃泉:
一面是:大水狂瀾,渾波涌浪。浪涌如山,波翻若嶺。渾派吞靈界,長流貫陰川。
另一面是:岸前皆魍魎,河底盡神魔。岸邊收野鬼,深溝隱邪魂。
六道復雜的心境在這一體兩面的黃泉風光中漸漸平靜。
“或許有時便是這樣,以極端對極端,方能力求平衡?!?p> 六道想了想自己,從前世到今生,從凡人到大神,從一眼便可望穿的前世,到如今看不到未來的今生,從落寞孤獨到孤獨寧靜,六道覺得如今的一切未知其實也沒有那么所謂。
“我自行我道,哪里需要去管他什么洪水滔天。對于神秘未知,心底保留一份敬畏便是?!?p> 六道看著這渾濁黃泉,無主奈何,覺得還差了點什么。
心中一動,一縷發(fā)絲輕輕飄落,一道靈光透體而出,緩緩浸入發(fā)絲。
浸透靈光的發(fā)絲慢慢落到河邊一朵彼岸花上,一位身穿白裙的女子便出現(xiàn)在六道面前。
女子身形婀娜,蓮步輕移,向六道款款走來,儀態(tài)典雅,說不出的華麗雍容。
就是在六道看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幾近完美。
不過,也僅此而已。因為六道心知肚明,這位看似完美的女神,不僅五官混沌,沒有面貌,而且連性別也沒有。甚至根本不是人也不是生靈,只是一根頭發(fā),一朵花,一點靈光,是自己的一個分身。
每個靈魂看到的他或她和它,其實都是他自己心中所想之物,或生靈或山風水火。
孟婆何嘗又不是夢婆?
孟婆雖然是六道的分身,但卻并沒有六道的烙印,孟婆只是六道給她取的名字。
孟婆本身實力全無,修為也完全取決于看見他的靈魂。
這個分身之所以會這么特別,是因為六道對他使用了自己最新領悟的神通:無形無相神通。
無形,故可為世界一切之形,無相,故為世間眾相。
無形無相,為六道所悟肉身變化之道的最高深神通。也是六道領悟的第一個變化道神通。為六道與祖巫論道參玄百萬年的得意成果之一??梢詫σ磺袑ο笫褂?,不拘于生靈、死物。
混元之下,非專修肉身法則者無法識破。不是六道對自己很自信,而是事實。
參與后土化輪回,見證幽冥界建立之后,六道便已隱隱感覺到,單憑自身實力,自己應該已經可比肩太一,帝俊。帝江,燭九陰冥河等大神,躋身洪荒圣人混元之下的第一階梯強者之列。
能看破自己神通的確實不多了。巫族應該只有帝江,燭九陰才能做到,帝俊有天庭氣運金龍相助,六道不敢確定他能不能看穿,但太一肯定看不穿。
當然這是六道不用因果拂塵的情況下。
孟婆走到奈何橋邊,六道又在其身上加持了一個打不死的神通,一個反彈攻擊的移形換影神通。讓孟婆具備打不死的特性,更使攻擊孟婆者自食其果。
又于一念之間憑空煉制出一口鍋,鍋底虛空生火,鍋內湯水清澈,又逐漸泛起泡沫。
六道遞給孟婆一只長勺,從此奈何橋上便多了一個煮孟婆湯的孟婆。
每一個在奈何橋上見到孟婆的靈魂,都認為她是三界之中最完美的生靈,世界上最優(yōu)美的風景。就和她的孟婆湯一樣,每個喝過的靈魂都認為那是世間最美妙的滋味。
六道又在橋上起了一個小亭子:
“我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p> 既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那就隨便做點什么。
六道微微一笑,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