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一側(cè)的椅子上,不知何時斜倚著一個英俊男子,只見他劍眉入鬢,一身墨色暗紋袍子,隱在簾后暗處到是與那烏木桌椅融為一體,屋內(nèi)光線昏暗,難怪方才沒有看到他?
只是,這人是何時進(jìn)來的?在那衛(wèi)明廷進(jìn)來之前?那衛(wèi)明廷雖然整日聲色犬馬,卻也是武將,藏在這室能不被他發(fā)覺,看來此人武功不低。
此刻,這人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念薇警惕的看著這男子,冷冷開口:“來著何人?鬼鬼祟祟的怕是什么鼠輩吧——”
話未落音,脖子突然一涼,寒光乍現(xiàn)——一把匕首橫來。
“姑娘的小嘴何必這么毒呢,說來本王只是來這明月閣酒的,沒想到卻撞見這么一樁美人殺人案,說來,本王與那鎮(zhèn)國公府也有些交情,你說,我是該將你就地正法給鎮(zhèn)國公府報仇呢,還是將你送官呢?”
脖頸間的涼意沁入身體,男人不咸不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念薇僵硬的站著,電光火石間,有什么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突然握住白刃,把匕首往自己移動一分,卻輕笑:“你會嗎?”
纖細(xì)的指間鮮血直流,看著女人臉上近乎瘋狂的笑意,男子迅速奪回匕首收了起來:“瘋女人!”
念薇了然的看著他:“我知道閣下不會,因為——”她頓了頓,秀眉挑起,“你也是來殺了那衛(wèi)明廷的,我說的對嗎?”
“你猜的有道理,不過,你有證據(jù)嗎?”男人冷笑一聲,“本王可是親眼所見你殺了人,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不知道太子要是知道了嬌滴滴的心上人原來是這樣狠毒的女人,不知道會不會失望呢。”
“你是靖王?”念薇立刻判斷出此人身份,自稱“本王”,對秦煜不友善,那就只有九皇子秦靖了,也是秦煜最大的政敵。其母高貴妃深受皇寵,聽聞九皇子今年剛行了冠禮,如今已是靖王了。
“太子看上的女人,果然聰明?!鼻鼐纲澰S道,“就是不知道太子知道姑娘你這么心狠手辣嗎?”
念薇冷笑:“靖王殿下是威脅我了?說來,鎮(zhèn)國公府跟太子是姻親關(guān)系,一直是支持太子的。如今太子黨少了一員,殿下倒是該謝謝我?!?p> 秦靖卻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如今鎮(zhèn)國公的兒子死了,你覺得他會善罷甘休?就算放你一馬,你能收場嗎?”
“這就不勞殿下操心了。”念薇面無表情地說,暗袖中藏著秦煜送她的那個玉佩。她早已計劃周全,事后,她先讓人處理了尸體,無從查證;再留下這個玉佩作為線索……到時候,太子和鎮(zhèn)國公府的關(guān)系必然破裂,那太子和顧雪的婚事,必然會黃……
而她,也就不用再以身做誘周旋在他身邊了……
“本王也聽說前幾日那顧雪讓姑娘受了不少委屈,你憎恨鎮(zhèn)國公府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好了,只要你幫我在太子的茶水加點(diǎn)‘調(diào)味劑’,本王必定幫你達(dá)成心中所愿——包括太子妃之位?!?p> 念薇冷笑:“靖王殿下真是打的好算盤,太子死了,我還要太子妃之位又何用?為他守寡嗎?”
難道太子妃之位,權(quán)勢地位榮華富貴在這青樓女子心中竟不值一提?秦靖暗驚。
“莫非姑娘喜歡太子?沒想到區(qū)區(qū)青樓妓子竟也有真心。”他嘲弄的看著她。
念薇卻仿佛沒有聽到他言語間的侮辱之意:“是什么‘調(diào)味劑’?毒藥?你覺得我有這個能耐?”
“放心,本王只是想讓太子體質(zhì)弱一點(diǎn),絕不會做謀害性命這么愚蠢的事。到時候,你得到他的人,我得到那個位置,豈不兩全其美?!?p> “太子妃之位確實誘人,只是——我平生最討厭別人威脅我。殿下的事,民女怕是愛莫能助呢?!?p> 秦靖沉眸冷笑:“姑娘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有個更好的主意。”念薇輕笑一聲,不急不慢的行至他跟前,傾身向前,在他耳畔道:“不如,我來幫殿下可好?殿下所求,亦是我所愿?!?p> 溫?zé)岬暮粑鼑娫诙?,她柔軟的身體就要貼在他身上,秦煜身子一僵,后退一步,警惕的盯著她。
念薇訕訕收回身子道:“今晚的事,想必殿下也知曉,我要掛牌的消息早已人盡皆知,如果那人真心對我,就不會不來,可見,他并不曾將我放在心上。我念薇雖然出身賤籍,身份卑微,卻絕不是任人玩弄侮辱的?!?p> 秦靖沉沉看著她,嗤笑一聲:“呵,好一個‘因愛生恨’!可是,你對本王又有何用?”
“宮中選秀在即,不如殿下將我送去參選,如何?”念薇挑起一縷秀發(fā),眉眼帶笑。
月光透過窗牖照進(jìn)來,她背光而立,一時間仿佛月下精靈,朦朧中仿佛有什么在誘惑著他,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淵。
半晌,秦靖道:“本王希望你不會后悔?!?p> 很快,一宗失蹤案取代了桃色傳聞成為京城百姓街頭巷尾的談資。鎮(zhèn)國公公子失蹤了,有人說是被人尋仇干掉了,有人說是被雷劈死了,有人說是嗑了太多藥死在某個花魁床上……此事成了無頭懸案,官府沒有查出所以然,自然老百姓更不關(guān)心真相如何。畢竟,衛(wèi)明廷實在作惡多端,他怎么死大家都覺得不稀奇,反倒一致感慨——天道輪回,因果報應(yīng),壞人自有天收。
半年后,當(dāng)初明月閣那個“念薇”,除了早年幾個追捧的公子哥,早就痕跡全消,無人記起。
京郊一處雅苑中,念薇正站在廊前逗鳥。籠子里,一只精致的虎皮鸚鵡正嘰嘰喳喳的叫著。
“殿下千歲。殿下千歲。殿下千歲……”
念薇被惹得笑出了聲:“你這小東西,這么喜歡靖王?不如把你燉了湯送給他?”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戲謔傳來——
“看來你過的不錯?!?p> 念薇轉(zhuǎn)身,見秦靖站在院門處,不知來了多久。
她福身行禮:“殿下千歲?!?p> 秦靖緩步行至廊內(nèi)。“這鸚鵡倒是比你還機(jī)敏?!?p> “殿下送的鳥自然非常聰明,非常人所及?!币娝谑狼白拢钷备?。
“這半年,把你拘在這別院中,你可覺得委屈?”
感受到他探究的目光,念薇輕笑:“殿下供我錦衣玉食,我卻沒給殿下辦過一件事,民女心中倒是十分愧疚。”
她的聲音十分悅耳,臉上的笑容十分明朗干凈,這在春光中,仿佛一陣風(fēng)拂上心弦。半年來,這女子仿佛變了個人一樣,安靜的呆他安置的這座別院里,仿佛一朵美麗的蓮花,跟初見那日的女子截然不同。
只是,他知道,這朵花下的刺卻是非常鋒利。
“本王外調(diào)去治理黃水,一去就是三個月,未來得及同你說,是本王的不是?!?p> “殿下不必這么客氣,說到底,你我只是交易而已?!蹦钷闭f著給他斟了杯茶。“殿下請——”
交易?
他心中一窒,望著她纖細(xì)白皙的手,微微出神。半晌,他接過杯子,一飲而盡,“不錯,你記性倒是不錯?!?p> “半年來,我從未催促殿下,非是我不著急,而是我知道,殿下在等一個時機(jī)。”她定定的望著他,“如今,時機(jī)到了嗎?”
秦靖輕笑一聲:“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三日后便是東宮和相府的大喜之日?!笨粗宀璧氖趾鋈活D住了,不知怎的,他心生快意,“你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念薇喃喃重復(fù)一遍,轉(zhuǎn)瞬,卻言笑晏晏,眉眼間媚意橫生,“我看靖王您失望多一些吧?您不是想把我送您宮,借機(jī)挑撥陛下和太子的關(guān)系嗎?太子忘了我回到正軌,又有了顧相這樣的岳父,念薇倒想問一句,您失望嗎?”
她笑意盎然,眼角帶笑,出了剛聽到消息的失神,似乎一絲一毫也沒有受到影響。反正自己的反應(yīng),倒是有些可笑了。
“你說的不錯,本王的確打算借你挑撥離間,只是,如今,到似乎真有些多此一舉,當(dāng)初你我交易,不如就此作罷。”
“不,我要進(jìn)宮。”念薇直視他,“就算我在太子眼中不值一提,難道您不相信我的本事嗎?呵,我會奪得陛下的寵愛,在宮中充當(dāng)你的耳目,可以想法設(shè)法幫你謀奪東宮之位。殿下覺得如何?”
從第一次見到她,他就知道她的美貌與狠辣舉世無雙,她想要的,她一定會努力辦到。
“聽上去很誘人,可是陛下已逾不惑之年,你當(dāng)真愿意?”秦靖轉(zhuǎn)動著扳指,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探究。
念薇一字一句地說:“我要的,唯有那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p> 她要將那些曾經(jīng)欺辱她的人,統(tǒng)統(tǒng)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