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秋之死,必定是與殷夫人有關(guān),甚至母親之死,都或許與殷夫人有關(guān)聯(lián)。
上一世,雁秋被殷夫人囑咐,出門替林清尋一味藥材,卻忽然莫名失蹤,那時候正值外祖母病中,林清不忍煩擾,忙求了殷夫人派人出去尋,結(jié)果過了整整十日都沒尋到。其間林清提及報官,卻被殷夫人斷然拒絕,只推說后宅之人失蹤更是千金小姐的女侍,不宜張揚(yáng),且她派出去的人不比官府差,林清便信了她。
結(jié)果到了第十一日早上甄府的人,才在荒郊野嶺處找到了被凌辱而亡的雁秋。
那時候,她心思單純,相信甄府的親戚們那些所謂赤誠,看不清虛情假意。
只當(dāng)甄夫人已經(jīng)竭盡全力幫她找雁秋了,她反而對殷夫人感激不盡。
現(xiàn)在想來,簡直是漏洞百出。
雁秋一出事,一向身體康健的老太太就病得人事不省,且一連十日未找到人,殷夫人都不肯替她報官。
雁秋不是甄府的人,她要求報官是合理和必然。
更蹊蹺的是,雁秋尋回來時,她想要去親自送雁秋最后一程,卻被殷夫人死命攔住,先是說雁秋死于非命,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不宜去看,且她總是三災(zāi)八難地也忌諱。后來她實在舍不得雁秋,堅持要去送她,殷夫人便說雁秋不僅是被人凌辱而亡,更是染上了女兒癆,她已經(jīng)即刻命人火化……
而這一次,雁秋意外被馬車撞,且染上瘟疫,也是與殷夫人密切關(guān)聯(lián)。
若不是殷夫人強(qiáng)行讓人逼雁秋出門,按她的指令在家閉門不出,必定不會出事。
與上輩子相同的時間,關(guān)聯(lián)的人也是相同,這絕不是巧合。
可殷夫人到底為何要害雁秋呢,若說憎惡自己,要斷了自己的臂膀,去害烏茉不是更直接更厲害些。且殷夫人這樣的大家主母,要對付一個小丫頭,有的是手段,為何偏偏要選如此狠毒兇殘的一種呢?
眼下不宜撕破臉,她早已暗中讓人去查了殷夫人的情況,可是除了對她憎惡,反對甄錦娶她,其余無一反常。
那群婆子才說了兩句,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不一會,夏蟬氣憤地摔門而入。
“那起神婆,可恨的狠,竟將院門鎖起來了。我拿個梯子翻墻看,院外烏泱泱一片,全是甄家護(hù)院,方軻大哥這會兒替姑娘送信去了,他們才得了這個空兒,等方軻大哥回來,一定能趕走他們!”
林清沉思了一會,秀眉微蹙。
“可千萬別由著方軻與他們起沖突才好,不然她們就要讓我坐實了勾引司徒明遠(yuǎn)的罪名?!?p> 雁秋十分憤怒,可她向來在幫姑娘一道上出不上力,此刻也只得隱忍著,不給姑娘添堵。
只是她不明白,為何方軻與外面的人起沖突,就能坐實姑娘勾引司徒四公子的罪名。
誰知夏蟬竟幫她問了出來:“這是為何?”
烏茉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沒想到舅太太竟狠心至此!方軻若與他們起沖突,必定嚷得眾所周知,世人的嘴,大多喜歡說他們聽到的,便是沒有也能說得若有其事,再加上那些慣會拜高踩低的勢利小人,更是不會錯過這個機(jī)會,順著舅太太的意思,踩著姑娘的名聲到泥塵里也是絲毫不顧忌的!”
所謂女兒家名聲,林清本已看透,可這兒是金陵,她有老太太照拂,污水潑到她身上,豈有不沾帶老太太的禮。
她所顧慮的唯有如此而已,其余的殷夫人現(xiàn)今還真是不能傷到她。
“看看能不能想法子送信兒出去給方軻,實在不行,便走一步算一步?!?p> 實在沒有法子,就等方軻打過來,讓夏蟬爬墻頭梯子去遞話兒吧。
這也是她疏忽大意了,叫方軻親自去送信,可就算方軻留在這里,甄府人多勢眾,對于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們而言,也是無濟(jì)于事。
半個時辰后,方軻果然打回來了,他武藝高強(qiáng),又曾在軍中混過幾年,甄府的護(hù)院到底只是護(hù)院,很難攔住他。但他也就是能闖到靠近院門的地方,想再進(jìn)一步卻是不能夠,黑壓壓的人頭,打是打得過,可是架不住對方人手多,車輪戰(zhàn)下來,打到天黑也不一定能贏。
夏蟬聽到動靜,請了林清指示,忙爬上了墻頭。
“方軻大哥,小心棍棒!”
聽到夏蟬的聲音,方軻神色微動,似是放松了不少,他忙退后數(shù)步,停下來聽夏蟬說話。
“姑娘說,方軻大哥不必硬撐,清者自清,姑娘自有法子解救和自證清白,方軻大哥只需去告訴老太太,說姑娘無事,請她不必聽外頭閑言閑語,讓她放寬心,姑娘必定無事。”
夏蟬說得都快哭出來了,卻咬著牙逼自己作出強(qiáng)勢的樣子來。
方軻望著她,亦是心疼不已,卻千言萬語說不出一句關(guān)切來。
這些時日他與夏蟬等人相處,頗似家人,尤其是與夏蟬這個總愛纏著他問東問西的小丫頭格外親厚。
“你們當(dāng)心,我且去了?!?p> 說罷便轉(zhuǎn)身去做林清交代的事情了。
方軻離開后,林清院外,忽然涌過來許多男男女女。
有衣衫襤褸的,也有服飾富貴的,只是清一色的都是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向林清的院門。
夏蟬還趴在墻頭看,忽然一棵爛白菜丟了過來,正好砸到了她的額頭上。
“敗壞家聲的賤骨頭!”
緊接著一聲接著一聲,充滿惡毒的話語從那群男男女女嘴里吐了出來,此起彼伏。
只將夏蟬氣的從墻頭上跌了下來!
林清等人聞聲趕來,替她檢查了一番,幸而沒有傷到骨頭。
聽著外面的叫罵聲,看著偶爾丟進(jìn)院子來的臭雞蛋,林清的怒意抑制不住地直往上竄。
這殷夫人,欺人太甚!?。?p> 可如今,除了等待,她別無它法。
這是在金陵,她面對的是她的舅母,金陵殷家的嫡女、甄家的當(dāng)家主母,她外祖母的兒媳。
太被動了,處處受人掣肘的滋味真的是難受極了。
林清松了松領(lǐng)口的扣子,深吸了一口氣,這種感覺讓她驀然想起上輩子沉入徹骨冰冷的湖底時,那種憋屈到極致卻又使不上半分力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