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榮安王一睜開眼的瞬間,將林清和司馬朝云嚇了一跳。
結(jié)果卻是一睜眼,就望著司馬朝云叫“娘娘”!
林清望著面露癡傻、口中流涎的榮安王,一時目瞪口呆地不知要說什么。
司馬朝云倒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伸手往抱住自己大腿不放的榮安王頭上,輕輕撫摸了幾下,又如慈母般柔聲道:“煜兒乖!”。
榮安王姓蕭,名煜。
榮安王聽到司馬朝云的輕喚,立刻滿眼依戀的往司馬朝云腿上蹭了蹭,好似小孩兒纏著慈母撒嬌一般。
“榮安王……瘋了?”
林清面露懼駭,驚問道:“你究竟給他下了什么毒?”
司馬朝云上下打量著林清,冷笑道:“我給他下毒,你不該感謝我么?若他不瘋不死,必定窮盡一切也要得到你,莫非你愿意?”
看著司馬朝云臉上的嘲諷與冷意,林清有些不寒而栗。
“好,這些我都可以不問,但你如何保證我嫁去顧家后,你不會虐殺我父親?”
林清斜斜看了一眼窗外,就看到方軻帶著數(shù)十人渾身是血地沖到了佛堂門口。
“放他們進來?!?p> 司馬朝云側(cè)身一退,方軻等人及王府的戍衛(wèi)就都沖了進來。
一時間,小佛堂里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
榮安王神情仿若稚子,躲在司馬朝云身后瑟瑟發(fā)抖。
“姑娘,你可有傷著?”
方軻不顧身上傷口汩汩冒著血,搶先問起林清。
林清感激地望著他,搖了搖頭。
“姑娘放心,方軻今日拼上性命也定要將姑娘救出去?!?p> 方軻將林清互道身后,長刀直指司馬朝云。
“好一個忠心護主!”
司馬朝云鼓掌而笑,神色不屑:“罷了罷了,咱們的交易也還是要你心甘情愿,才能做得?!?p> 她揮了揮手,堵在門口的戍衛(wèi)都四散開來。
方珂見狀,迅速帶著林清往外逃去。
“想清楚了,再回來找我!”
司馬朝云篤定而充滿嘲諷之意的話,從身后冷冷傳來。
林清只覺得背脊一寒,腳下速度更快了。
……
金陵郊外的一處山莊,掩映在一片荷田里。
這是林清來金陵前,安排人買下的,周圍十里內(nèi)的田莊都是她家的產(chǎn)業(yè)。
當她和方軻等人,一番奔波趕到時,卻發(fā)現(xiàn)山莊大門敞開,一路皆是血跡。
才一進門,就看見荷花池旁,夏蟬跪在地上大哭,而她的身側(cè),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林清顫抖著走過去,在看到雁秋慘白的臉時,她全身的血都僵住了。
雁秋……
死了。
胸口處霍然一個血窟窿。
血跡半干。
還是離她而去了……
還是沒有護住……
悔恨、自責和悲痛,洶涌而來。
“姑娘,還好你平安逃出來了!”
夏蟬見是自家姑娘回來了,忙止住哭,開始訴說此間事宜。
“王府的人,不知怎么追尋到這里,方大哥要去救你,一轉(zhuǎn)身走的功夫,他們就尋來了??珊薜氖?,我們莊子里頭,竟混進了刺客,那人趁亂時想刺殺老爺,雁秋姐姐眼尖,忽然發(fā)現(xiàn)了,她擋在老爺身前,挨了那一刀。后來,王府的人一箭將那刺客射死了。再后來,王府的人便將老爺和宣官兒并烏茉姐姐等人都帶走了,只留下我,讓我好生葬了雁秋姐姐……”
這一刀,致命。
若不是雁秋擋下,死的人就是她的父親。
林清顫巍巍地抱起雁秋,潸然淚下。
“雁秋姐姐臨去前,還叫姑娘……叫姑娘不用傷心,說沒了雁兒,還有烏茉姐姐、梅姐姐和蟬兒,但姑娘若沒了父親,可就是舉目無親了……”
夏蟬哽咽半晌,才將話說完整。
聽了這話,林清心里如有尖刀剜過,痛不自抑,雁兒,是為她而死……
她雙眼哭的紅透,聲音低沉而嘶?。骸翱芍朗鞘裁慈艘獨⑽腋赣H嗎?”
來抓父親等人的,是司馬朝云所派之人,那刺殺父親的,又是誰呢?
夏蟬拭淚,悲痛搖頭:“那人是莊子里頭新進的一個雜役,平時都見不著的人。可憐雁秋姐姐到底……到底……”
姑娘提心吊膽這許久,可到底還是先她們而去了……
林清抱著雁秋的尸身,痛哭許久。
傍晚的湖邊,荷葉田田,荷花在幽微風中散出陣陣清香。
蓮蓬頭碩大一個,壓的荷莖彎彎,有些已經(jīng)快熟了。
雁秋最愛吃那剛剝下的蓮蓬子,說剛剝下的蓮蓬子,吃起來齒頰留香,最是清甜。
可自此以后,便再也吃不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夏蟬揉了揉哭得紅腫的雙眼,站在林清背后低聲道:“姑娘,這兒風大……咱們是不是該給雁秋姐姐換衣服了?”
林清抬頭,紅腫的雙眼,透出無限悲戚與茫然。
“好……”
林清親自替雁秋擦洗身子,給她換上自己的衣裙首飾,再仔細給她修飾了儀容。
讓方軻花重金去買了個水晶冰棺,再命人將睡在水晶冰棺里的雁秋抬至后山藏冰的冰窖里。
諸如此般安排妥當后,林清坐在后山石門前,等出去打探消息的方軻回來。
夏蟬望著她的側(cè)臉,看她臉色蒼白萎靡,再沒了前段時間身子大好后的神采飛揚,亦知道此時她心里極是煎熬,遂陪著她靜默著吹吹山風。稻草與荷的清香,陣陣撲鼻,沁入心扉,似乎能稍稍緩解心中傷痛。
過了好一會兒,夏蟬才敢開口問。
“姑娘,咱們接下來去哪兒,先回去嗎?”
“回去?回哪兒去?”
林清是聲音酸澀而低沉。
父親和弟弟都被毒害母親的仇人帶走了,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雁秋為了替自己救下父親而死。姑蘇林家除了梅冬和春草,就只剩下個空殼子。
甄家亦是不能再去了,便是不為遠避殷夫人,為了外祖母考慮,也是不能再去了。
只要她不在外祖母跟前,殷夫人沒見到外祖母偏疼她,自然也不會想著暗地里坑害外祖母。
她還能回哪兒?
“去榮安王府吧,”
良久,林清才幽幽吐出一句。
夏蟬大驚失色,忙勸道:“姑娘三思啊,若這時候還回那人鬼不分的王府,豈非又落入那毒妃的手中?”
榮安王妃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又權(quán)勢滔天,姑娘再落入她手中不知還要吃怎樣的虧。
“去哪兒不是一樣?現(xiàn)在還怕什么,再過幾日便要嫁到東京,那時也要從王府出嫁?!?p> 林清望著滿湖荷花蓮蓬,面色沉靜,眼角殘留著的淚滴,緩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