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知道這是什么嗎?”我拉起右胳膊的袖子,指著上面一道食指長的傷疤給梅曉看。
梅曉可能一下子被那傷疤嚇住了,因為在以前,我的胳膊上,別說是傷疤,就連個傷口都沒有。
“他,他打的?”
梅曉抬手想要摸摸,我馬上又把袖子擼下來蓋住了。
“是某一年的除夕,他喝醉酒罵我爸,我和他吵起來,他朝我身上扔了好幾個酒瓶子,玻璃碎片滿地都是。然后他不解氣,一腳把我踢到地上,這個傷口,就是在地上劃的。”
我嘴里喝著酒,眼里留著淚。出口的話,即使時隔這么多年,還是漫天漫地的委屈和恨意。
“曉”我叫著我以前對梅曉的稱呼。梅曉抬起頭看著我,也是滿臉的淚水。
“我不是不知道妥協(xié),可我真的沒辦法做到毫無底線。你以為這么多年了,沒人勸我忍嗎?七大姑八大姨,你以為沒人說過我嗎,就連我媽,都對,都對我說,讓我不要和他吵,能忍就忍,能躲就躲?!?p> “可是,你說他占據(jù)著一個已經(jīng)去世的人的位置,然后還要用言語去辱罵他,而他辱罵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是從小疼你到心里的爸爸,你說,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忍。???我該怎么忍。”
“熙熙”
“我身上不止這一道,這還有一道。你看看”
說著,拉下領(lǐng)口,在鎖骨的下方也有一條傷疤。
再次提起那些我極不愿意提起的曾經(jīng),受傷的心再次風(fēng)雪彌漫,很多人都錯了,我不是不能忍,而是忍不了。
我不是機(jī)器,我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且深愛自己父親的人。
“熙熙,這些,這些你媽媽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
“那,那她為什么不和那個人離婚呢?!?p> “離婚?你以為我媽沒提過嗎?這條傷疤”我指著鎖骨那里。
“這條傷疤就是我媽和他提離婚,他喝完酒之后,給我弄的。他說是我攛掇我媽和他離婚。說我看他不順眼想讓他滾蛋?!?p> “不過”我呵呵笑了兩聲“這道疤倒是挨的不虧,我確實是想讓我媽和他離婚,我也確實是想讓他在我家滾蛋?!?p> “別喝了熙熙,別喝了。”
“怎么,把我心戳完了,還不給我點酒精麻醉一下嗎?”
梅曉沒再阻止,只淚眼婆娑的看著我。眼里的心疼鋪天蓋地的朝我撲來,我很感謝,可是這些對我昔日的傷口已經(jīng)毫無用處了。
傷疤已經(jīng)形成,再好的創(chuàng)傷藥也不管用了。
“你知道他為什么要爬上房頂去掃雪嗎?”
我停頓了一會,梅曉看著我,開口讓我別說了。
我苦笑著搖搖頭,不說了?不說,我怕我再憋在心里,真的要瘋了。
“我得說,因為這些我連趙凱都沒說呢。”
“因為他想栓住我媽。他故意的。他故意在雪地里扎一個梯子,故意爬上去,然后再故意摔下來。因為他的手指已經(jīng)傷了,不能干重活了,他怕我媽再和他離婚,所以他要把自己弄傷,他用這種腦袋進(jìn)水的方式來拴住我媽,你說,你說他是不是神經(jīng)病。你說?!?p> “你怎么知道?”
“他親口和我說的。就在我臨來J市的時候,趁我媽做飯的時候,他把我叫到床前親口和我說的?!?p> “你知道他是用什么樣的表情和我說的嗎,全程都在笑,那種陰森森的笑。他說我越是看不上他,他越要在這個家里舒舒服服的享受著。他就是要我媽伺候他,就是要讓我不好受?!?p> “我都傻了。真的,曉。我實在想不到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瘋子。你說,呵呵,他是不是腦子秀逗了。自殘的事竟然也做的出來?!?p> “熙熙”
“你不知道,我看著我媽鞍前馬后的伺候他,看著他對我媽冷嘲熱諷,看著他讓人作嘔的嘴臉,我真是恨不得,恨不得,恨不得殺了他?!?p> 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把對他的恨意這么直白的說出來。
“熙熙”
梅曉把我捂在臉上的雙手扯下來,握在自己手里。溫?zé)岬闹讣庖槐楸榈哪﹃业氖直场?p> 我是陰暗的,我一直都知道我是陰暗的。
“一切都會過去的熙熙,真的,一切都會過去的?!?p> 情緒在梅曉一聲聲的安慰中,不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像狂怒暴漲的黃河水找到了出口,怒吼著奔涌而出。
我崩潰的把頭抵在餐桌上,嗚嗚嗚的哭出聲音。
我實在是不懂,為什么人生在世,會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折磨。
這樣的人生,有什么意思。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只是為了忍受嗎?
梅曉起身坐到我身邊,扶著我的肩膀把我拖到她的懷里。我抱著她的腰,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處,哭的肝腸寸斷。
這么長時間了,我沒有一個人可以說,心底的那些委屈和憤怒得不到發(fā)泄,各種陰暗歹毒的想法越積越深,在曾經(jīng)的很多個瞬間,我都怕自己一個沖動就這么實施了。
那天最后怎么結(jié)束的,我和梅曉到底喝了多少酒我無從得知。
因為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家的床鋪上。
我扶著疼痛的額頭坐起來,窗外的陽光已經(jīng)透過厚重的窗簾斑駁的投到了被褥上。
我坐在床上,努力的回想了很久,實在想不起來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來的。最后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我抱著梅曉哭哭啼啼個沒完。
“醒啦?”
我抬頭看去,李云海不知什么時候推開門進(jìn)來了。
“我昨晚怎么回來的?”
“當(dāng)然是我把你接回來的了。小酒鬼?!?p> 李云海坐在床邊,伸手親昵的擰了擰我的鼻尖。
我仔細(xì)的端詳著李云海的表情,并未看到一絲的不開心?;蛘?,昨晚,我并沒有多說什么。
“昨晚,我是不是,醉的一塌糊涂?”
“你說呢?醉的連我都不認(rèn)識了,你說你喝了多少。”
“對不起”
我乖乖認(rèn)錯。
“干嘛說對不起,我又沒有怪你。我知道,你和梅曉這么多年了,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也有很多的心結(jié)要解,我理解的?!?p> “那昨晚上,我喝醉了說什么了嗎?”我問的小心翼翼。
“當(dāng)然說了”李云海答的一本正經(jīng)。
“我說什么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你說你非常非常的愛我?!崩钤坪?粗?,狡黠的笑。
“······”
“哎,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我給你打電話,不過是梅曉接的?!?p> “梅曉?她沒喝醉?我怎么記得她喝的不比我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