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嚴寒中的溫暖
“夫人之所以克圣者,莫嚴于其德性,以修其身…”
錦笙拖拉著眼皮,靠坐在馬車中,耳邊傳來明月催人欲睡的朗讀聲,一陣又一陣…
自打自己在寺廟里被找到后,一回府便被祖母罰跪在院中,劈頭蓋臉一陣訓。
往后每日都讓明月給自己念一遍《女則》。自己倒是沒什么,倒是苦了明月這丫頭了,每天苦哈哈著一張小臉,也是難為她了。
可惜了我那李兄,好不容易出趟閨門,遇上個相談甚歡的人,還沒聊幾個時辰,便被小斯找著了。
想到這里,不禁可惜的嘆了口氣。
“嗚~啊~”身邊的明月著實沒忍住,張著大嘴,打了個哈欠,看的錦笙一陣發(fā)笑。
“哎呀~大姑娘!”
明月見錦笙將頭撐在小幾上,彎著眼睛,笑瞇瞇的側(cè)頭盯著自己看,小臉不禁有些羞紅,大小姐如果是公子,一定會討許多姑娘喜歡吧。
錦笙一臉哀怨,盯著明月的衣領(lǐng)出神:“我這都坐了兩天馬車了,何時才能到家,真是把我憋壞了?!?p> 明月笑的一臉喜俏:“大姑娘,您再忍忍吧,兩天都忍過來了,還怕這半個時辰不成?”
話音剛落,馬車便停了下來,簾外傳來小斯的聲音。
“大姑娘!尚書府到了!”
“明月!你是不是又記錯時辰啦?”錦笙聞聲彈坐起來,手忙腳亂的,整理著自己凌亂的衣表。
明月趕緊麻利的在一旁幫襯著,剛才讀書讀迷糊了,時辰都給記混了,今日是大姑娘見阿爹阿娘的日子,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錦笙整理好,撐著明月的手,下了馬車,祖母坐在前面的一輛,如今已在馬車下站好,慈笑的用視線往后方尋她,她笑著走到祖母身前。
祖母看著她的衣著打扮,滿意的點了點頭。
“母親~阿錦!”一個氣質(zhì)儒雅的中年男人,激動的從府邸門前的臺階上,向馬車走來。
“爹爹!”錦笙定定的看著阿爹,眼眶微紅,甜甜喚了一聲,阿爹一點沒變,還是如記憶中那般年輕。
男子細細打量著她,不住的點著頭,眼眶淚光閃爍。
“誒?阿娘呢?”錦笙向他身后看去,全是小斯丫鬟。
楊尚書笑的一臉無奈:“你阿娘啊,都盼了你們好幾天了,今日早早便起身打扮,到現(xiàn)在還在屋里和你妹妹忙活,已經(jīng)讓人去催了!你哥哥也從將軍府趕回來,一會兒便到,母親!我們先進屋!”
一群人浩浩蕩蕩向府內(nèi)走去。
“阿錦!”一道女聲從院內(nèi)傳來,一個衣著華麗,雍容大方的婦人,疾步走來。
“母親~”她向老婦人行了一禮,滿臉激動的看向一旁的錦笙。
“阿娘!”錦笙撲到婦人懷里,狠狠地撒了一嬌,婦人徘徊在眼中的淚花,終是流了下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可知阿娘這幾年有多想你?”婦人緊抱著懷里的可人,聲音哽咽顫抖,臉上打扮許久的妝容,有些微花。
“姐姐!祖母!”一聲清脆的聲音,從婦人身后傳來。錦笙探出頭,隨聲向后看去。
一位少女,亭亭站在一旁,鵝蛋臉,遠山眉,膚若凝脂,面似桃花,頭梳雙環(huán)髻,配戴垂珠卻月釵,一席湖碧色襦裙,盈盈的看著自己。
“三年未見妹妹,妹妹長的更加好看了!”
一直以來,總是自己獨身伴在祖母身邊,今后有人與自己相伴,錦笙心中很是開心。
“姐姐可別夸我了!”錦千一臉羞澀。
錦千細細的打量著姐姐。
只見她一席藕色荷紋襦裙,身披銀色兔毛披風,梳著云髻霧鬟,簡單的簪了一支海棠滴翠碧玉簪,薄施粉黛卻唇紅齒白,皮膚嬌嫩。
雖面容與自己有些相似的地方,卻總給自己一種被壓下去的感覺,心中感覺怪異,一臉淡笑的看著她。
祖母看著這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很是歡喜,年紀大了,總是喜歡熱熱鬧鬧的。
“別站在這了,把錦笙領(lǐng)回屋中聊!旅途勞累,我這老婆子可真要好好休息了?!弊婺笓]了揮手,被劉媽媽攙回自己院兒里。
“母親好好休息,錦燁馬上回來,中午家宴,再差人去請您!”楊尚書笑說。
不久后錦燁便到了府中,滿桌親人,三年不見,仿佛有聊不完的話一般,這頓家宴吃了好久,才結(jié)束。
飯后錦燁便準備打算出門。
“兄長!”錦笙從身后小跑趕上,期盼的看著他,氣喘吁吁道:“兄長可是要到將軍府習武?也帶我去可好?”
“你一姑娘家家,不好好學琴棋書畫,上那種地方做甚?要是被父親知道了,我可又躲不了一頓罰!”錦燁一席青色暗紋長衫,本質(zhì)彬彬的氣質(zhì),如何看,都不像個習武之人。
“哎呀!兄長你就帶我去吧!你是知道我的!從小我就愛看你習武!我這馬車坐了這么久,著實無聊的緊,你就帶我出門放放風吧~”
錦笙熟練的擺出一臉乖巧的模樣,扯著錦燁的廣袖,晃了晃。
“哎呀呀,行了行了!你這丫頭?!卞\燁從小就吃她這一套,錦笙一撒嬌,錦燁就拿她沒辦法。
心中不由感嘆,自己從小跟這丫頭走的就近,自己到哪,這丫頭就愛跟到哪,錦千那丫頭只愛姑娘家的東西,同樣是妹妹,反差卻大的很。
錦笙立馬笑瞇瞇的跟著他進了馬車。
“啪!”“啪!”
將軍府的訓練場中,回響著一道道,響亮的抽打聲。
露天的空地上,跪著一名十七歲的少年,精壯的后背上,是一道道鮮血淋漓的鞭痕。
“我讓你去逛窯子!我讓你在家練武,你跑去逛窯子!”
“我抽死你這個孽畜!”
“為父堂堂一品將軍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他身后站著一位,壯碩的中年男人,手執(zhí)褐色皮鞭,兇狠的抽打下去,劈開空氣的聲音,另人頭皮發(fā)麻。
少年跪在地上,緊緊的咬住下唇,不吭一聲的挨著。
寒冷的冬季,一滴滴汗珠,從額前烏黑的發(fā)絲上,滑落進枯黃的干土里。
錦燁和錦笙來到這里,遠遠的便看到了這一幕,
“你在這里等我,不要亂跑!”說完便皺著眉頭,擔憂的向前跑去。
兄長不知跟中年男人說了什么,男人向這邊看了一眼,從下人手中拿過方巾,擦了擦手,對著少年說了幾句,便走了。
錦笙被男人煞氣的眼神,瞟的一僵,待他走后,身體才放松下來,小跑到兄長跟前,藕色的裙擺隨風搖擺,很是好看。
她看了一眼少年白皙的后背,被上面的傷口嚇了一跳,不由肉疼的咧了咧嘴,被抬起頭的少年撞個正著。
一雙勾人的丹鳳眼,緊緊的盯著自己,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脆弱,臉型消瘦蒼白,嘴唇被咬的泛紅,墨發(fā)被翠碧色的雕紋玉冠,整齊的箍在頭頂,邊緣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垂落在額前。
看到他深邃俊美的面容,錦笙覺得異常熟悉,卻又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懼,反射性的想要躲開他,可當看到少年的神情…
“你說你這是何必呢?”
錦燁站在一旁看著他,無奈的搖搖頭,這么多年,自己也早已習以為常了。
明明武功比這里的任何人都好,都要有天分,偏要藏著掖著,裝出一副狂浪大少的形象,也只有自己這個比他小兩歲的多年摯友,才知道他的底細。
錦燁目光柔和的看向錦笙。
“我一會兒要去練武,你跟我一起走,還是待在你葉庭哥哥這里?”
她看著周圍空無一人的曠地,出聲道:“我在這里等你吧!”
原本是想來看兄長習武的,可是看到少年的眼神后,便有些不忍留他一人,孤零零的跪在在這里。
兄長得到回應后,便走開了。
一站一跪,兩道身影,在這空蕩蕩的空地上,格外和諧。
錦笙低頭看他,一陣冬季的寒風吹過,少年身上精瘦的肌肉,緊繃了起來,背上的傷口格外猙獰。
身前突然傳來一道陰影,葉庭看著面前的藕色裙擺,緩緩抬頭,直面而來的陽光,有些刺眼,照的他晃了晃神。
錦笙不高的身子,展著自己手中的銀色披風,擋住了向他呼嘯而來的寒風。仿佛將她身上的溫度,都吹向了自己。
葉庭靜靜的感受著鼻尖的淡香,貪婪的汲取著她所帶來的溫暖,好久…沒有人這么對待自己了。
“你今年多大了?”軟糯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葉庭直直的盯著她,冷聲道:“十五,葉庭?!?p> 錦笙被他具有侵略性的眼神,盯得有些害怕“我叫錦笙,芳齡九歲,是錦燁的妹妹。”
葉庭沒有開口,卻也沒有移開目光,安靜的看著她。
“你…你為何這樣看著我!”錦笙被他盯的,臉蛋微微發(fā)燙,這人真是好生無禮!瞪了他一眼,怒聲道!
錦笙自認兇狠的聲音,傳入葉庭耳中,奶貓一般。
自己是武將之子,平日暗自習武,為了氣父親,將自己偽裝成紈挎子弟,不務正業(yè),游走于公子官撩之間,見慣了世間險惡,世間冷暖,造就了如今的自己,不過平常的眼神,反倒把她嚇著了,膽子倒是真小,想到這里,不由淡笑一聲。
“你笑什么?”錦笙被他笑的有些生氣。刷的!放下了手中的披風,凍死你!
葉庭低著頭,寒風直面撲來,卻不動聲色。
錦笙看著他被凍的越來越青的皮膚,無奈的又把披風拉了起來,怕了你了。
葉庭察覺到她的動作,低垂著目光,流光閃動。
緩聲問起;“你一姑娘家,來這里做甚?”
說道這里,錦笙的興致高了起來了,放聲道:“我是來看大哥習武的!”
葉庭的神情露出一絲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