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敬你的

　　鄭小越也不說話，他在找東西，他掃描了一下客廳的角角落落，他要找酒，他想按照母親的意思辦，他要為父親敬酒。

　　酒鬼就是酒鬼，就算是管得再嚴(yán)格，不讓他喝酒，這半瓶酒還是能找的到的，鄭小越果然在客廳門后找到了半瓶酒。

　　他舉著半瓶酒朝鄭行云走去，鄭行云往上翻了一下眼皮，愣了一下，卻徹底抬起了頭，正眼看了一下來人，他緊張起來，因為他看清楚了，面前的兒子手里竟然拎著半瓶酒。

　　“你，你，你……”恐懼迅速占領(lǐng)了鄭行云的大腦，他下意識地拿筷子遮了一下臉。

　　看到如此情景，鄭小越感到既可氣又可憐，可氣的是之前父親的種種不作為，可憐的是父親一天天老下去，自己卻對父母滴恩未報。

　　他把酒瓶輕輕地放在茶幾上。

　　“爸，今天我敬你幾杯酒?！编嵭≡侥贸隽藘蓚€杯子，分別倒了半杯酒。

　　“你，你這是？”鄭行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兒子這是真心讓他喝酒，還是虛情假意地挖苦他。

　　“爸，我找到工作了，我想給您說一聲，您老以后不用再替我操心了，我先干了，爸?！编嵭≡脚e起酒杯一飲而盡，對白酒他并不是滴酒不沾，但也不是那么海量，適度的酒量他還是能挺得過去的。

　　但是這酒喝得太猛，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喉嚨灼燒得厲害，他邊咳嗽邊說道：“爸，您喝吧，這是我敬你的，我不會怪你?！?p>　　面對兒子這樣的舉動，鄭行云不知所措，他已經(jīng)舉起了酒杯，酒還是那么香，一如往昔的香氣撲鼻，但今日這就酒香里好像多了一絲意味。

　　“你，找到工作了？”鄭行云猶豫著慢慢把酒杯舉到嘴邊，聞了一下，也猛地一飲而盡。

　　“是，爸，我找到工作了，在發(fā)電廠醫(yī)務(wù)室?！编嵭≡娇粗嵭性频哪?，微笑著說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编嵭性祁澏吨p手拿起酒瓶，也給兩個杯子倒了酒，作為不能幫上什么忙的父親，他覺得自己多說無用，再說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鄭小越覺得世上父子的關(guān)系最奇妙，作為一個兒子，什么話什么事都可以毫無顧忌毫無掩飾地放心說給母親聽，但父親就不行，這世上的父子說話時間最多恐怕也就是吃飯同在一個飯桌的時候吧，他從父親這簡短的幾個字里聽出了深長的意味。

　　“爸，您吃飯吧。”鄭小越見父親就這么愣著，就催促他吃飯。

　　“就吃，就吃?！编嵭性埔恢辈豢磧鹤拥哪?，舉起筷子匆匆吃了幾口。

　　林秀英這時進了客廳，鄭行云一見她進了屋，放下筷子，起了身，要出門而去。

　　鄭小越覺得奇怪，站起身攔住了他的去路，微笑道：“爸，您還沒吃完飯呢?！?p>　　“你們吃，你們吃，我吃好了，你和你媽吃吧。”鄭行云不動聲色，說著就要出門，林秀英卻一言不發(fā)。

　　“爸，您再喝點吧，今天高興就多喝點，我是真心敬您酒的，爸！”鄭小越還是攔著不讓出門。

　　“我喝多了，我喝多了。”鄭行云臉上帶著歉意，耷拉著眼皮說道。

　　見執(zhí)拗不過，鄭小越終于放過了父親，但他看到父親走到了院子里，腳步慢慢放緩了，父親一邊慢慢地走著，一邊在用手背擦拭著眼淚，嘴里卻哽咽著笑聲，自言自語道：“我喝多了，我喝多了，兒子你喝，你喝……”

　　鄭小越扭過頭來，不明白父親這是怎么了，但當(dāng)他看到父親剛才倒的那兩杯酒依然擺在自己面前，酒杯里的酒還是那么多的時候，他終于明白了怎么回事，為了不讓母親看到自己而感到傷心難過，他偷偷地抹了抹不知何時已經(jīng)流出的眼淚，舉起了父親倒的這杯酒，放在嘴邊細(xì)細(xì)品了一下，向后仰了一下頭，一飲而盡。

　　這酒喝得太猛，他只覺得頭暈?zāi)垦?，眼前的所有東西都是旋轉(zhuǎn)的，模糊的，又覺得頭腦發(fā)脹，喉嚨如火燒一般，他晃了晃身子，始終沒有站穩(wěn)，竟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鄭小越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來的時候，一眼就把母親看到了，林秀英坐在他身邊，正樂呵呵地看著他睜眼，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自己的臥室里。

　　“小越你醒了？來，快把這杯茶喝了，喝了就能把酒徹底醒了?！绷中阌⒁妰鹤颖犻_了眼，端起桌上的茶遞給他，微笑道：“我看你睡得香，就沒忍心叫醒你，想讓你多睡會兒，你自己卻醒了。”

　　鄭小越接過茶杯，這杯茶已經(jīng)徹底涼了，他一口氣喝了半杯，感覺甚是清爽，他放下杯子，揉著眼睛奇怪問道：“媽，這是上午還是下午？”

　　他剛睜眼的時候，看到一縷陽光射進窗內(nèi)，一時搞不清楚現(xiàn)在到底是上午還是下午，總之他覺得這不像是在晚上。

　　“你呀，睡了一天兩夜，從前天晚上睡到現(xiàn)在，怎么叫都叫不醒你，現(xiàn)在終于醒了，我就放心了，快把這杯茶喝完，喝完趕緊上班去?！绷中阌⒋叽俚?。

　　怎么是一天兩夜？鄭小越對這么長時間的流逝毫不知情，他甚至記不得自己是怎么躺在了這張床上，他只隱約記得那時候大概是在晚上，他皺眉不解地問道：“媽，我只記得我好像喝多了，就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是怎么來到我房間的？”

　　林秀英拿著蒲扇緩緩扇著，嘆了口氣，笑道：“你呀，你這么大個人，我可扶不動你，是我和你爸一起把你扶到你屋里來的?！?p>　　父親？鄭小越心里驚了一下，他知道父親的那杯酒沒喝，而自己的酒卻是見底了的。

　　“你爸沒說啥，就說讓我看著你，別讓你晚上萬一迷迷糊糊起來摔倒了，可你這小子，竟然睡得這么沉，兩個晚上一個白天都叫不醒你，我知道你上那個班是太累了，也不忍心叫醒你，你爸就說啊，讓你睡吧你睡吧，只要你休息好，休息好了干什么都有精神，所以啊，我就一直等到你自然醒，就讓你睡個夠，睡夠了好干活?！绷中阌泛呛堑匦Φ馈?p>　　父親……鄭小越聽完母親的話，感到一陣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