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豐樓內(nèi)。
楊昭鼻青臉腫,躺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短短半天之內(nèi),他就體會到了什么叫“從天堂跌落到地獄”
可憐這風流倜儻的楊公子已經(jīng)變成了這個樣子。
江季大馬金刀,就大刺刺的坐在這聚豐樓的門口,等著楊家的人來。
而其他那些公子哥們早就跑的一干二凈了,聚豐樓內(nèi)一個人也沒有。
江季是山賊出身,雖然讀書,但身上還有一股悍匪之氣。
他曾經(jīng)手上也是沾過血的。
一般人在他的面前還真擋不住他這個氣場,當下,江季一根橫板凳坐在大門前,屠夫般的氣息讓過往的人紛紛如避蛇蝎,閉著眼睛,默默的等候楊家的人上門。
“咕嚕?!?,車軸聲從街道轉角口傳來,進而則是整齊的列隊聲。
聚豐樓門前的江季猛的睜開眼,眸中透出了一絲驚疑不定之色。
從這個聲音他立馬可以分辨出,那是配重三十斤的重甲,腳步踏在地面才能發(fā)出的沉悶“咚咚”聲,如悶雷炸響,悍夫擊鼓。江季一下站了起來,面色凝重無比,望向了那個方向,很快,五十鐵卒營步卒出現(xiàn)在了他的視野中,視野后是一輛玄色馬車。
“周家的人?”江季瞳孔一縮,一隊步卒而來,氣血兇天,普通人看不見,只能感覺氣血搖晃,身子顫栗。
但是江季是讀書人,又是山賊出身,一見到這樣一隊百戰(zhàn)步卒,丹田上文氣瘋狂搖曳,隱隱有恐懼的熄滅之感!
“百戰(zhàn)血卒!”江季駭然,大驚失色,這竟然是總督衙門府下最強的步卒,鐵卒營!
這樣的步卒,可以以一當百,一千步卒能破數(shù)萬山賊!
最為恐怖的戰(zhàn)爭機器。
江季回憶起了他夢魘般的一件事,那是十二年前,他還在青岡寨上當山賊,跟著大當家下去截一票大的,全山寨七千山賊全部出動,漫山遍野,而接的目標,是從上揚城押解至秦安的一隊官銀,而押解的人僅僅只有三百鐵卒營。
就是這三百鐵卒,一喝之下,氣血沖天,萬鳥驚飛。
一戰(zhàn)之下,他那七千山賊被殺的潰不成軍,大當家死在其中,剩余的人作鳥獸逃竄,七千山賊逃回去不到三千,其中就有江季,現(xiàn)在回憶起來他都渾身發(fā)抖。
這種百戰(zhàn)血卒,是所有山賊最大的噩夢……
“咚”
腳步聲已經(jīng)停下,硬生生把江季從那夢魘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一人已經(jīng)掀開車簾,走到了他面前,周平并沒有阻止,也沒有下車,人安然坐在車內(nèi),閉目養(yǎng)神。
一時間,無數(shù)的目光落在了這個人身上。
楊奉先。
一臉稚嫩,穿著青色衣衫的少年走出了馬車,四周街道上的人不禁指指點點,“那不是楊家長孫楊奉先嗎?他來接人了?”
“是啊,你看他二弟,之前還意氣風發(fā)的,一見到這江季就慫了,也不知道這長孫會怎么處理?!?p> “聽說這楊家長孫屢考不中,不是更呆愚嗎?”
之前還有幾十個公子哥,可沒一個人撐得住江季的氣場。
“……”
聚豐樓四樓上,四道目光齊刷刷,落在了楊奉先身上。
“是你?”江季慢吞吞的站了起來,當然認了出來,看著這稚嫩的面龐,這不就是楊家那長孫,周家欽點的姑爺,楊奉先。
“我來接我二弟?!?p> 楊奉先看也不看他道。
江季一擰眉,手一揮,立馬有兩個小廝架著楊昭就出來了,楊昭眉角烏青,右眼紅腫,嘴角帶血,臉上至少四五個巴掌印,被兩個人架出,絲毫看不出是一時辰前還意氣風發(fā)的楊公子,楊昭被人架著,癱軟的像條死狗。
甚至到現(xiàn)在,楊昭還沒能看清來的人。
楊奉先默默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江季寒聲道,“他還欠我銀子。”
“我不會少你銀子的。”楊奉先伸出手,掌心,兩錠沉甸甸的官銀。
江季盯著這兩錠銀子看了許久,他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最后接過。
“楊公子,你可以帶你二弟回去了?!闭f完,江季轉身。
“等等?!?p> 楊奉先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江季一愣,不禁轉回來,“怎么?”
“欠你的銀子我已經(jīng)還了,但是我二弟你打的巴掌,這個事怎么算?”
這話一出,不少人微微嘩然,這楊奉先還想咄咄逼人嗎?
“巴掌?”江季寒聲,“是他先打的我?!?p> “是嗎?”楊奉先背著手,“那他也只打了一個巴掌吧,你打了他幾個?四個?還是五個?”
楊奉先看了看他臉上那巴掌印,平靜道,“我就算你四個好了?!?p> “你什么意思?”江季心頭發(fā)毛。
“江季,你打我弟弟耳光,這一巴掌,是還你的!”楊奉先大喝一聲,讀書人養(yǎng)三分惡氣在心口,只感覺胸口的文氣都在瘋狂的燃燒起來,一時間整個人大義凌然,衣訣飄飛,一股壓迫之氣撲面而來,讀書人亦講究念頭通達,寧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
‘為人行事,讀書人當以德報德,以怨還怨?!?p> 一瞬間,楊奉先感覺念頭都通達,文氣都為之增長。
“啪”,響亮的一巴掌上去,楊奉先惡狠狠,讀書人凜然氣質(zhì)籠罩全身,竟壓過這江季山賊般的氣場。
在這絕對的凜然氣場之下,江季竟生不出反抗之心。
“我問你,你,服不服?”
“我,服……”
“啪”,楊奉先又一耳光上去,“這一巴掌,是打你辱我楊家,我問你,你服不服?”
“我,服……”
“啪”,第三耳光上去,楊奉先冷冷的道,“這一巴掌,是打你當初入寇山賊,為非作歹,我問你,你服不服?”
“服?!?p> “服就好?!睏罘钕却舐暤?,三巴掌打完,氣勢如虹,有理有據(jù),字字鏗鏘。
“二弟,回去?!睏罘钕壤^了楊昭,深深看了這江季一眼,三個巴掌,這江季頭都不抬,也算是個梟雄,能屈能伸,楊奉先轉身離去,小人是否記恨,楊奉先并不往心里去。
遠處看的這些百姓都驚了,這楊奉先膽子是真大啊,敢打江老板的耳光。
同樣是一巴掌,他們卻看出了完全不一樣的韻味。
楊昭打江季,那是仗著周家,為非作歹。
楊奉先打這個江季,卻是借勢打力,并且是有理有據(jù),如猛虎下山,氣壯而慨然,這個讀書人,不得了!
同樣是一巴掌,境界完全不同。
潭鎮(zhèn)這些百姓都驚到了,老楊家這個長孫似乎不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