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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飄零

第十一章 第六天

七日飄零 空心菜頭 4091 2019-06-05 21:29:26

  當早晨第一縷金光從窗戶照進來的時候,刺得夏晨的眼睛睜不開,她下意識的想到,今天已經(jīng)是第六天了,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她心中陣陣悲涼,索性閉上眼,不想再起。

  突然她聽到一聲長長的呼嚕聲,猶如某個動物出了口長氣。

  她一下從床上跳起來,心里咚咚地跳個不停。

  不會是晚上有什么小動物跑進來了吧。

  然而不是,房間的沙發(fā)上趟著睡得呼天鼾地的林超。

  夏晨拿起一個枕頭扔了過去,大喊一聲:“好你個死豬八戒,怎么跑到我的房間里來了?”

  林超睡意未消翻了一個身又睡去了。

  夏晨起身揪住他的耳朵往上提:“你給我起來“。

  林超這才清醒了,揉了揉眼說:“你昨天不是答應的嗎?我昨天問你了,你答應我睡沙發(fā)的了,你還說女生都喜歡豬八戒的“。

  后面那句話好象是有說過,至于答應他睡沙發(fā)還真不記得了。

  正要發(fā)怒,有人敲門,林超連忙跳起來,站到門后面去。

  夏晨小心地把門打一條縫,門縫里伸進來一只小手,掌心里握著一顆雞蛋。

  原來是小青和小檸給她送雞蛋來吃了。

  她讓她倆進來,小不點們?yōu)鹾诘拇笱壑槎⒅殖⒌盟樁家t了。

  “阿姨,我要回去再拿一顆雞蛋來,叔叔還沒有呢!“,小檸奶聲奶氣地說。

  “哎,不用不用了,叔叔牙疼,吃不了雞蛋,“說著,林超用手捂住腮幫子裝作疼痛的模樣。

  “你們來陪叔叔說說話我就不疼了,”,說著林超示意倆個小家伙過去。

  夏晨的電話響了,是妹妹打來的,問她什么時候回家辦喜事?!跋矎暮蝸恚俊?p>  妹妹說:“林超的哥哥已經(jīng)把你們倆昨晚篝火晚會的照片傳到大明的手機上了,媽高興得很,就等你們回來把事給辦了”

  夏晨覺得百口莫辯。

  這個死林超!

  林超看她臉上的表情,猜到幾分,“你昨天可是什么答應我的了,要不我也不敢發(fā)那些照片呀,你可不能反悔呀!”

  夏晨拿起一個枕頭,使勁地向他砸過去。

  她牽著小青和小檸的手,走出門去,準備吃早餐。

  遠遠地,老四穿著波西米亞的裙子,跟老公一起來接她們。

  看著老四幸福的樣子,夏晨覺得這才是生活應該有的模樣。

  老四舉起手機來要給他們幾個拍照。

  林超忙上前幾步,牽上小青的手,咔嚓一聲,四人的合影定格在幾天前買的那棵桃樹旁邊。

  林超又嘻皮笑臉地說:“你說我倆以后也有這么兩個小點,跟老四他們家一樣該多好呀!”

  夏晨苦笑了一下,心里不好受。

  她也覺得好,可是好象是來不及了,按醫(yī)生的推斷,她只剩下兩天的時間了,過了今天,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沒有時間擁有愛,也來不及擁有未來,這一刻,她突然好想活著。

  也許人只有到最后的關頭才知道生的可貴。

  早飯她細細地品嘗米線的滋味。

  湯是那么的香濃,青菜是那么的爽口,米線是那么的軟糯,好象一切忽然變得比原來都要美好起來,是為了留住她對人世間的牽掛嗎?

  她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還有每一個人!

  于是,她臉上帶著笑,輕聲細語地跟身邊的人說話,當然包括林超,這個在她最后時刻給予她關愛的人。

  林超有些不適應她的這一種轉變。

  他對于她的那些毒舌語句還沒有完全遺忘,夏晨現(xiàn)在的態(tài)度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林超說你還是象原來那樣跟我說話吧,我已經(jīng)習慣了。

  夏晨說你這個賤東西,就吃打罵這一套。

  林超嘿嘿一笑。

  剛撂下筷子,夏晨單位領導又打來電話十萬火急的催她回去,夏晨跟本無心上班的事,命都不知能不能活了,上甚班?

  她懶洋洋的什么事都不想應承。

  頭在那頭幾乎用哀求的語氣求她回去,說是象她這樣的頂梁柱公司再也垗不出第二個來了。只要回來,這個月的工資上漲到二個半,即是二萬五,不,二萬五不好聽,二萬六,怎么樣?

  漲的越多越傷感,夏晨辛苦工作十多年,哪次漲工資也沒有這么順溜過,這回倒好,人快要沒了,工資倒要漲上來了。

  人沒了要錢有屁用??!

  所以她心中越發(fā)地悲涼起來,眼淚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轉。

  林超瞥見她這個樣子一臉的不屑:“漲點工資就給激動得熱淚盈眶啊,不至于這么財迷吧”。

  夏晨氣不打一處來,“你才財迷呢,不搞清楚狀況別瞎說”。

  她突然強烈地想回家,不是因為加薪了要回去上班,而是覺得時日不多了,想回到家里,怕萬一客死他鄉(xiāng)都見不到家里親人一面。

  一聽說夏晨要訂機票,林超就開始嘲諷她見錢眼開,一聽說要加薪了就要回家上班,典型的守財奴。

  說歸說,他立即上網(wǎng)訂了兩張回本城市的機票,錢也是他付的。

  “蜜月度完了,要回去了?”,同住的老年夫婦遇見林超時,關切地說,林超高興地點點頭,屁顛屁顛的去夏晨屋里收拾東西。

  等夏晨吃完早餐擦完嘴,林超已經(jīng)把行李都收拾打包好了。

  在夏晨驚愕地表情下得意洋洋。

  夏晨心說還是有個幫手比一個人過強啊,這不自己不用動手,就有人給干完了。

  老四聽說他們要走了,趕過來道別。說夏晨你這次回去趕緊把事辦了,歲數(shù)都不小了,別再挑三揀四的了。

  夏晨說你比我媽還討人嫌。

  正說著話呢,夏晨的手機又響了,是妮婭打來的。

  夏晨拿起手機就說:“妮婭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呢,今天我可不是說著玩的,我可是要在你們家找事的“

  妮婭說:“你還想生啥事呀,我家墻都給你潑油漆成那樣了,你還要怎樣啊,錢我已經(jīng)剛剛轉賬給你了,你查一下啊,你這個人平時看著文文靜靜的,本質上就是個潑婦“

  夏晨皺起了眉頭說:“我咋聽不懂你說什么呢,我魂去給你們家墻上潑油漆了?你搞錯了吧?,哦哦,我剛收到信息,錢已經(jīng)到賬了,給你免息使了快十年了,一點不感激,反而成仇人了,你這人還有點良心不,不跟你說了,咱倆還是拉倒吧,快拉黑了吧”。

  掛了電話,夏晨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林超在一旁萬分無奈,一大早上的哭兩回。

  一回聽說加薪,一回聽說還錢了,錢就對你那么重要嗎?真是世上少見的財迷,財迷心竅了。

  夏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拉住老四的手說:“你們不知道,醫(yī)生說我得了不治之癥,活不過明天了?!?p>  說著她從包里拿出了那張診斷證明,遞給了老四。

  老四面色凝重,也跟著哭起來。

  林超一把搶過去,仔仔細細地念了三遍,“這個溶血癥是個甚病?從沒聽過呀,這么厲害,只能活七天了?“

  夏晨哭得更兇了。

  林超一把摟過夏晨的肩頭說:“我說為了那幾個錢兒你不至于激動到哭嘛,說你是財迷是不對的,我先自已掌嘴“

  然后真的打了自己幾嘴巴子。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現(xiàn)在科技這么發(fā)達,好些病都是能治的,我們還可以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尋求幫助“,林超安慰她說。

  林超又關切地給夏晨倒了杯水,安慰她坐下別哭,說他會一直在她身邊,直到她找到的治療辦法。

  夏晨真的有些感動了。

  她有些高興又十分委屈,,七天煎熬的日子快到頭了,升職加薪來了,欠債收回來了,貼心男友遇見了,可是沒有機會享受了。

  若是這一切都不發(fā)生,她還能更加坦然地走。

  無所牽掛,生無可戀。

  可是一切來得那么突然,又那么美好,讓她對這個世界戀戀不舍。

  林超發(fā)動他的小團隊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查找關于夏晨這種病的資料,一時間,他的小團隊都忙得焦頭亂額。

  忙乎了一下午,林超又把夏晨的診斷單要去仔細看了。

  他笑著對夏晨說:“虛驚一場,你的這個病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如果真是的,癥狀會很明顯,一天比一天嚴重。但是你這一點都沒有癥狀,能吃能喝跟正常人一樣,可能是搞錯了吧”

  夏晨說:“我就是吃錯了一種厥類,導制中毒才會這樣的,醫(yī)生說七天之后就沒救了”

  “什么厥類?”,老四問。

  “拌鮮果芋泥的一種草,我平時吃素,早上起來用開水把瓜果素草燙燙就拌進去了,吃了之后就覺得跟要死一樣,醫(yī)生說我是中毒了“

  老四笑了說:“我吃菌菇也中過一次毒,當時也是感覺要死了,可是過了幾小時后也沒事,后來采藥老人說加熱過后毒性就減弱很多,可能過幾天就沒事了,你看,我就是沒事了,連醫(yī)院都沒有去,還是好好的?!?p>  夏晨聽了,覺得也許還有希望,也許并不是真的要死了。

  林超說:“我看你一點也不象中毒的樣子,還是不要瞎想了,趕緊操心咱倆回去辦喜酒的事,還有收回的那五萬塊錢怎么花吧”

  老四笑了,說:“趕緊回家把事辦了,收回欠款升職加薪新婚大喜,屬于你的好日子全來了“。

  誰說不是呢?

  所有在場的人都笑了。

  夏晨仍然憂心忡忡,但是自己身體沒有啥異常,先姑且不要管他,正常活著再說吧。

  出現(xiàn)在機場的時候,戴著一副大墨鏡,因為一上午哭了兩場眼睛哭腫了,她用墨鏡遮一下。

  林超拉著所有的行李走在前面,夏晨空著手走在后面。

  去得太早了,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林超說咱們先在咖啡廳坐會兒吧,說著找了一家咖啡店。

  夏晨坐下,林超殷勤地給她端過來吃的喝的。

  對面有個戴墨鏡的男人坐下來,邊喝咖啡邊看著手機。

  不小心把桌子上的宣傳彩頁掉到了地上,彎腰下去夠了幾次沒夠著,夏晨彎下腰幫他撿了起來。

  男子站起來道謝,夏晨發(fā)現(xiàn)他身材發(fā)福很有些胖,頭頂?shù)陌l(fā)量也開始有少的跡象,

  忽然她看見男子的眼子的手上戴著一個線編手環(huán),上面掛著一只銀制的小老鼠,上面刻著一個字。

  她心里一緊,以前她也有這么一個掛件,送人了。

  她拿出手機,假裝拍彩頁上的二維碼,拍了一張照片,照片里的手環(huán)放大之后,小老鼠上的“晨“字,歷歷在眼前。

  她的血液突然要凝固了,這是她自己的筆跡,化成灰她也認得,難道是他?

  她覺得血一下子都涌到喉嚨管了,什么話都說不出,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認,還是不認?

  很顯然,他是沒有認出她來,因為她也戴著大大的墨鏡。

  這時林超走過來了,啰里八嗦的抱怨了一大堆。

  墨鏡男笑著接過林超的話茬,兩人開始談論天氣航班和美食,哈哈大笑得象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夏晨去吧臺添水,遠遠地看著他倆,

  沒錯,墨鏡男就是初戀,越看越堅信了,也許是德意志的水土也太養(yǎng)人了吧,昔日英俊精練的小伙子三十多歲就開始發(fā)福了,朝著中年油膩大叔的方向邁進。

  單看外表,還是林超顯得更加年輕有活力。

  初戀心里應該還是有她的,不然怎么會一直戴著那個線編手環(huán)?

  此一時彼一時,過去的時光已經(jīng)過去,就讓往事成風,一切都過去吧。

  好歹還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也不枉這么多年的牽掛和堅持。

  墨鏡男要登機了,林超起身幫他把箱子送到安檢門口,夏晨也跟了上去,電動梯緩緩下降,在墨鏡男回頭的那一剎那,夏晨摘下了大墨鏡,笑盈盈地向門里的他揮手…….。

  林超回頭來說,買點小零食吧,回家也好說帶東西給他們吃了。

  于是回頭去商店選購特產(chǎn),夏晨站在旁邊幫他拎袋。

  好友晶晶打來電話,告訴她妮婭的老公拖欠貨款,對方在她家門口墻上潑油漆寫字還上法庭告了他。他們倆口子現(xiàn)在都被限制坐飛機了。

  夏晨總算是知道妮婭為什么還她的欠債了,原來如此。

  夏晨告訴晶晶說自己明天就回來了,還撿了一個帥哥。

  晶晶問:“誰?”

  夏晨望了望林超說:“一個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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