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陶枝再未進入雪殿一步。申月眼瞅著自家帝君裝死吐血的才拉進的情分,轉(zhuǎn)眼似乎要煙消云散,不由的急上心頭:“帝君,你要不要去看一看知命君,聽說她今日補了些野兔,晚上打算烤著吃。”
霽華君手里正描著一幅月夜圖,“嗯。由她去?!?,這兩日,他心亂如麻,全然不能靜下來。
“帝君,你還是喜歡知命君的?!?,申月終是開了口。
紫毫筆咔擦從中斷做兩截,霽華半壓了眸子,“申月,你在胡說些什么?!?p> “帝君,你對知命君的態(tài)度,從前在紫薇垣,現(xiàn)下在鳳凰宮,皆不是小仙一人看著的。帝君到底是為何突然轉(zhuǎn)了心智,硬生生的要將知命君從自己的心頭撇去?”
“住口!”,一聲低呵,徹底攪斷了霽華的機智,霽華眼神陡然鋒利,嘴唇緊抿,“申月,你越發(fā)沒了規(guī)矩,連本君也揣測起來了?!?p> 申月半跪,沉沉的低下了頭。霽華將手里的月夜圖燒了個干凈,整個人恍然被抽干了力氣。他半撐著額頭,面色蒼白,顯得十分無助。
“申月,你去知會簡青與廣陵明日一早聽訓(xùn),然后便回鈞天宮。”
黃昏日下,一陣煙霧浮蕩于樹林之中,居于高樹往下看,仿佛置身朦朧的仙界,美不勝收。
陶枝撿了些干燥的樹杈,歡歡喜喜的烤起了兔子,東輕在一旁幫忙著扇火,窗外偶有烏云漂過,“看來你在鳳凰宮的這些日子過得挺逍遙的?!?p> “嗯,確實不錯?!保罩叵?,她似乎很久沒有這么開心了,沒有外事所擾,沒有憂愁煩悶,與其說她是來辦事兒的,更像是來度假的。
屋外輕飄飄的出現(xiàn)腳步聲,陶枝微微凝了眉頭,“何人?”
“女君。”,一個小巧的姑娘身影鉆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個紫色的陶罐,向陶枝和東輕行了個禮。陶枝坐正了身子,“看你臉熟,是廣陵仙子身旁的人?”
“是?!?,小地仙將手里的陶罐遞過去,“這里我家仙子釀的櫻桃酒,久前在天宮沖撞女君,聽聞今夜女君要烤兔子,便著我差送過來,聊表歉意?!?p> 陶枝接過陶罐打開聞了聞,醇香撲鼻,大櫻桃的酸甜味漂浮出來,“本君來這許久,廣陵仙子若想致歉,為何今日才送來?”
“回女君?!?,小地仙頓了頓,“許是仙子前些日子忙著照顧帝君,所以沒來得及?!?p> 倒也是個好理由。陶枝又聞了聞,酒癮瞬間被勾起,想起廣陵這兩日態(tài)度不錯,所以便安心收下了,“好,這份歉意,本君收下了。”
小地仙離開前,眼中多了幾分欣喜。陶枝也不在意,隨手化了兩個杯盞,東輕在一旁推了推,“你自己喝吧,我不大喜歡櫻桃,更何況今日是滿月,需得注意些,不能飲酒?!?p> 陶枝沉吟:“滿月之日你本就虛弱,加之魔氣方解,不喝也好?!?,她嘗試的喝了一口,果酒素來不烈,酸甜入口,這酒也要帶些回去,她暗自滿意的點了點頭。
房門敲聲緊促,連著結(jié)界也在動蕩。
申月經(jīng)霽華授意開了門,東輕便抱著陶枝如箭般沖了進來,“螃…帝君,你來看看,小道姑這是怎么了,為何一睡不醒,半點知覺也沒有…”
霽華見著東輕懷里的小人兒面色彤紅,渾身散發(fā)著酒氣,便一把接了過來,東輕懷里一空,隱約有些失落。
霽華寬大的袖袍將陶枝遮了個嚴嚴實實,轉(zhuǎn)而輕輕放在軟榻上,微微捏了捏臉:“陶枝,醒醒。”
睡熟的人沒有反應(yīng),除了略有浮躁的呼吸,整個人像是陷入了沉睡,“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東輕有些后悔方才沒攔她:“就廣陵仙子送來了一罐子。喝完說了兩句便睡了過去,我原先以為她只是醉了酒,結(jié)果怎么叫都沒有反應(yīng),我探了探她的生魂,像是被烈焰燒灼著,所以呼吸格外滾燙?!?p> “廣陵?”,霽華眼神暗了暗,軟榻上的人無意間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他湊近聞了聞,瞬間面色陰沉,額角冒出青筋。
“申月,你先帶萬妖王出去,此事莫要聲張。”
“為何我要出去!”,東輕自是不想將陶枝交到他手里,卻被霽華君一句話打了回去,“她中了毒,今夜你能替他解么?”
申月與東輕皆是一震。好在申月反應(yīng)得及時,安撫著眼眸漸漸深藍的東輕:“萬妖王,你先冷靜些,此事不可聲張,待查明后再作商議,現(xiàn)下要緊事還是讓帝君將女君的毒解了才好?!?p> 東輕緊握的拳頭松了松,他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廣陵將軍有平叛之功深得人心,若未查明便處置了他的掌上明珠,他與妖界皆會惹上許多麻煩。
東輕不甘心的退了出去,倒是申月懂事,臨走時還加固了結(jié)界,對著一旁懊惱不已,藍色眸子里滿是焦灼的萬妖王道:“這里有小仙候著,萬妖王,今夜你該找方清凈之地好好修養(yǎng)著。”
申月與東輕離開時,恰好卷起了一陣風(fēng),伴隨著岐山上的清涼與身下人的果酒清香,緩緩的扶過鼻尖,霽華半合了眼,再睜開時沒有方才的震怒與陰沉,氣息間放松下來,身旁的人微微動了動,卻像是小貓從身旁撲過,霽華下意識的想將她捉住。
她中的并非是傷身害體的劇毒,是櫻桃酒里加了催人情欲的仙藥。此番藥效未顯露,她確實只是醉了酒。以往在紫薇垣也見過,她醉酒以后十分乖巧聽話,從不鬧騰,只噗通一聲醉倒,睡得毫無意識。
她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個叫人省心的。
只是,現(xiàn)下他要怎么做才好。方才的行為已經(jīng)表示出來,他不可能將陶枝交給東輕。只是,留在自己這里,若她藥效一旦發(fā)作,胡亂而來,他無法保證自己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
霽華輕輕將抓著他的手放下,軟榻上的人鮮活得如同沐浴過朝露的桃花,面色紅潤,五官小巧精致,脖頸間露出來的肌膚白凈如雪,像是一塊誘人的雪酪。
饒是霽華并未中這催情的仙藥,也是喉嚨一緊,連著呼吸也不平穩(wěn)了。
他連忙起身喝了一口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