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秦觀《鵲橋仙·纖云弄巧》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詩人大概說的是農(nóng)歷的四月,酒仙鎮(zhèn)的四月并不是芳菲落盡的時節(jié),而是各種類型的花朵爭相開放、爭奇斗艷的時候,醫(yī)院種了好多桃樹,山坡上,道路旁滿滿都是桃花樹,乍一看,像一片粉色的、飄渺的云彩;走近看,一簇簇粉色花朵嬌艷欲滴、芳香四溢;桃樹下,落英繽紛,把大地鋪上了一層桃花毯。
劉建國對安琪說:“我希望我們的孩子能誕生在這春暖花開、姹紫嫣紅的四月,讓她一出生就看到這五彩繽紛的時節(jié),她就自然而然有了一雙欣賞美的眼睛,更會像花兒一樣美麗動人?!?p> “這都還沒懷上,你就覺得一定是女兒嗎?如果是兒子呢?”安琪反問道。
“女兒就最好,如果是兒子也不錯啦!”劉建國笑著說。
“好啦,我去上班啦,晚上可能晚點回來,今天有晚自習(xí)。”劉建國邊說邊出門了。
傍晚下班回家,安琪正準(zhǔn)備做飯,聽到了門外的敲門聲,安琪放下手里的活去開門,一打開門,原來是之前教她跳舞的李阿姨,只見李阿姨笑容滿面的站在門口,后面還跟著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和李阿姨年紀(jì)差不多大,西裝革履,氣宇不凡。
安琪激動地挽著李阿姨的手,說:“阿姨,你怎么來啦?我都好久沒見你了?!?p> 李阿姨穿著一件燈芯絨的紫色長袖旗袍,還是那么有氣質(zhì)、那么端莊典雅。
“我向你父親問了你的地址,就不請自來了,你歡不歡迎???”李阿姨笑著說。
“當(dāng)然歡迎啊,本來是我應(yīng)該去看您的,那么久不見了。”安琪慚愧地說。
“這位叔叔是?”安琪微笑地看著李阿姨身后這位陌生人問。
李阿姨牽起那個男人的手,一起坐下了,說:“安琪,這是我的愛人,他叫李國強(qiáng),之前是國民黨的軍官,解放后去了臺灣,最近才回來。”
李叔叔很友好地伸出手來和安琪握手,深沉的男低音非常好聽:“你好,安琪,打擾了?!?p> 安琪又高興又驚訝,忍不住笑出聲來:“李阿姨,真為您高興,你終于等到你的愛人了?!?p> “叔叔阿姨,你們吃水果?!卑茬鞫藖硪槐P水果,笑嘻嘻地說。
“阿姨,您和叔叔是怎么團(tuán)聚的???您能跟我說說嗎?”
原來,1949年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后,國民黨軍官李國強(qiáng)隨部隊去了臺灣,李阿姨隱姓埋名回到了自己的故鄉(xiāng)酒仙湖鎮(zhèn),因為父母以及家中親戚都已經(jīng)過世,所以沒有人認(rèn)識她。她用李國強(qiáng)留給她的錢建了宅子,自己靠縫紉和做手工來貼補(bǔ)家用。
日子雖然清貧,但她的精神世界還是很富有,她把上海宅子的家具全運(yùn)到了酒仙鎮(zhèn),包括那臺可以播放音樂的留聲機(jī),李阿姨就每天跳跳舞和看看書來度過平淡的日子,她盼望有一天她的愛人會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因為愛人走的時候承諾過一定會回來找她,她確信她的愛人不會食言,所以她一年又一年的等待著。
終于到了八十年代初期,海峽兩岸同胞終于摒棄前嫌,開始互相通信交流,有一部分人已經(jīng)踏上回國尋親的路程,李國強(qiáng)就是通過李阿姨之前留給她的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她故鄉(xiāng)的名字“酒仙湖鎮(zhèn)”,從而找到鎮(zhèn)政府辦公室的電話,這才知道李阿姨正住在這個鎮(zhèn)上。聽到這個消息,李國強(qiáng)欣喜若狂,當(dāng)天就收拾了行李,準(zhǔn)備回鄉(xiāng)尋親。他也和李阿姨一樣,幾十年來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堅守承諾,沒有再娶,只為和愛人重逢的那日。
當(dāng)自己的愛人幾十年后重新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兩位頭發(fā)雖然已經(jīng)發(fā)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抱在了一起,相視無言,老淚縱橫,這幾十年的心酸、思念、痛苦都淹沒在了此時的激動和欣慰中,終于漫長的等待匯成了此時的團(tuán)圓。
聽完這段故事,安琪感動得熱淚盈眶,她抽泣地說:“叔叔阿姨,我真為你們開心,你們這種誓死不渝、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著實感動到了我,希望你們以后每天都能開開心心,幸福美滿?!?p> 李阿姨感慨地說:“謝謝安琪,我這次也是來向你道別的,我和你李叔叔明天要回臺灣了,我們已經(jīng)辦好了過去臺灣的手續(xù)?!?p> 安琪驚訝地說:“那么急嗎?那我今天做東請你們出去吃,吃完后我們一起去活動中心跳舞,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跳舞了。”安琪惋惜地低下了頭。
“沒事的,安琪,我以后還會回來看你的?!崩畎⒁贪参克f。
安琪叫上了珍珍,四個人一起來到了青年活動中心,舞廳里早已經(jīng)人頭攢動,燈光閃爍、歌舞升平。
安琪點了一首三四十年代最流行的舞曲——《夜上?!?,音樂一響起來,這對伉儷便旁若無人地在舞池中舞動起來,他們彼此深情地望著對方,有著少女的嬌羞和少男的深情,舞姿靈動跳躍、自然奔放,跳出了李群玉詩中的境界:“華筵九秋暮,飛袂拂云雨。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大家都感受到了這份深情,紛紛駐足欣賞,特別留出一片空地讓他們自由飛舞。
音樂一停,大家都熱烈地鼓起掌來,兩夫妻這才從音樂和舞蹈中出來,看到那么多人看著他們,害羞地擺擺手說:“不好意思,獻(xiàn)丑了?!?p> 安琪遞上兩瓶飲料說:“叔叔阿姨,你們跳的是真好,有舞蹈大師的水準(zhǔn),果然是在上海待過的人,你們以前也經(jīng)常去舞廳吧?”
李阿姨說:“是的,以前你李叔叔經(jīng)常帶我去上海的舞廳,我的交誼舞也是他教的呢!”
珍珍奉承地說:“那李叔叔就是我們的祖師爺了啊,難怪跳得那么好,你看把這全舞廳的人都看呆了。”
李國強(qiáng)謙虛地說:“很多年不跳了,已經(jīng)大不如以前了,老胳膊老腿有點不靈活了,你們李阿姨還是和年輕時一樣,身輕如燕,風(fēng)姿卓越?!崩顕鴱?qiáng)深情地看著他的愛人說。
第二天,安琪送李叔叔李阿姨上車了,她很羨慕他們,愛情可以一直仿若初見,這不是就是現(xiàn)實版的“廬山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