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平安無事

　　“人呢？愛德華怎么樣了！”伊爾偌娃一進門就大喊。

　　女仆在地上擦著血跡，屋子里面沒有燈光，因為主人離去，這里沒有人居住了。黑衣大漢們守在門口，大小姐沖了進來，像是提著刀上門尋仇的武僧，氣勢洶洶。

　　“大小姐......”女仆抬起頭，“很遺憾，愛德華先生他......”

　　女仆為了迎合大小姐的習(xí)慣，特意用人稱來稱呼這只貓咪，愛德華是大小姐的寶貝，所以要對它一視同仁。但現(xiàn)在大小姐可管不了這些，她聽到“很遺憾”這句話頓時大驚失色。

　　“怎么......會......”伊爾偌娃眼神空洞，呆滯地注視著女仆，“不！不可能！愛德華不會死的，你在騙我，你在騙我?！?p>　　伊爾偌娃抓住女仆的衣服，瘋狂拉扯，把黑白相間的女仆裝扯得凌亂，要是被家主看見估計會被罵淫亂然后趕出家門，但是女仆不敢去整理，大小姐像是一只饑餓的狼，目光炯炯，像是要把女仆撕開來吃掉一樣。

　　“不，大小姐，我......”

　　“你什么你！說！愛德華沒事！”伊爾偌娃打斷，“快說啊?！?p>　　“我......我......”女仆被扯住衣口，衣服勒住了脖子，發(fā)不出聲來。

　　“你......快說啊......”伊爾偌娃突然泄氣了，“你為什么不說他沒事呢？為什么？”

　　難道說愛德華已經(jīng)離她而去了？

　　不！這不可能！愛德華一定是好好的！

　　愛德華不可能會出事情的！

　　女仆支支吾吾，不愿意說出口，難道難道是害怕傷害到大小姐的感情嗎？

　　伊爾偌娃不可置否地想到了最壞的結(jié)局。

　　“手！大小姐，手！我說不了話了......”女仆面色痛苦，臉開始發(fā)青。

　　“哦......對不起，”伊爾偌娃松開手，一時急躁，她有些用力，把女仆的衣服攥得很緊。

　　“愛德華先生被送去醫(yī)院了，它沒有大礙，”女仆退后，喘著粗氣。

　　“是嗎，那就好，”伊爾偌娃松了口氣，走進客廳，坐下，“那就好，那就好?！?p>　　房間很安靜，安靜地讓人想要思考些什么，客廳里面沒什么溫度，連光線都很少透過窗子照射進來。伊爾偌娃慢悠悠地走向沙發(fā)，心情略微有些放松，躺在白色真皮沙發(fā)上，擦拭著鬢角的汗滴。短短幾個小時，有太多需要思考的東西了，她回憶著每個細節(jié)，有許多的疑問需要被解決。黑幫的出現(xiàn)、愛德華失蹤、下一步的開學(xué)......計劃明明好好地就莫名其妙被打亂了，她現(xiàn)在雖然聽到了喜訊，但是還是很煩躁。

　　“大小姐您應(yīng)該多關(guān)心一下您自己，機場的黑幫估計就是去綁架您的，還有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怪物，那可真是太嚇人了?！迸妥^來，她和大小姐關(guān)系很好，所以言辭放松，不像其他人一樣需要很忌憚大小姐的脾氣。

　　“我知道我知道，一聽到愛德華出事了，我沒有精力去想自己......黑幫，黑幫，黑幫，對了！”

　　“怎么了大小姐？”

　　“你說那些黑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怎么知道我是今天要走的呢？”伊爾偌娃發(fā)現(xiàn)了疑點，就像福爾摩斯一樣敏銳。

　　“您走的時候不是開了一個道別會嘛，那么多人，肯定有人知道的呀?！?p>　　“可是那都是幫派的干部，基本上都是工作了很多年的元老，最小的也有45歲了......啊啊??！我知道了！”

　　“什么？您知道什么了？”

　　“我們內(nèi)部有內(nèi)鬼！問題就出在這些來賓里面！”

　　“這......”

　　“敢動我的愛德華！我絕對要抓住他們！叫他們生不如死！”伊爾偌娃站起身大怒，不僅派人來綁架她，還把愛德華弄傷，叔叔可以忍嫂嫂都不能忍！

　　簡直是奇恥大辱！

　　把他們?nèi)克瓦M家族幾十年前廢棄掉的監(jiān)牢，讓他們懺悔！

　　“哼!”伊爾偌娃又坐回了沙發(fā)，她的淑女氣質(zhì)蕩然無存，頓時像一個殺伐果決的將軍，要把阻礙者的頭顱剁下。

　　“大小姐，家主打來電話，”女仆說到，把電話放在伊爾偌娃的耳邊。

　　伊爾偌娃接過電話，“喂？”

　　“伊爾偌娃！你沒事吧！太好了！我看新聞里面全部都是關(guān)于機場的報道，又是爆炸又是怪物和黑幫的，我就在想你會不會出事了，太好了，你沒事就好......”電話里面的那個聲音蒼老卻帶著急切，像是一灘突然攪動的死水，“抱歉，寶貝，爸爸在神殿的事情回不來，所以......”

　　“我沒事，你忙吧，我很好?！币翣栙纪拚Z氣冷漠，“有一件事情我想說?！?p>　　“那就好，有事情？放心好了，綁架你的人，我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知道你的下落還窮追不舍，也就是那天參加道別會的那一幫大叔，能擁有這么多的軍火，就那么幾個人，很快我會把他們的老底都翻出來！讓帶頭的人切指謝罪！”

　　“嗯嗯，謝謝父親，你先忙吧，不打擾了?！?p>　　“怎么會，不打擾不打擾，女兒你今天居然還說了謝謝，心情不錯的話，我們在聊聊？對了你的貓咪我派人送去醫(yī)院了。”

　　“哦好的，”伊爾偌娃已經(jīng)準備掛電話了，聽到愛德華突然又說到，“愛德華它怎么了！”

　　“沒事，也不能說沒事......好像傷得很重?！?p>　　“傷得很重......”

　　“沒問題的！相信父親！我找了最好的獸醫(yī)，所以，唔，大概，不會出事情?！眴虪査苟喾蛘Z氣肯定。

　　“好吧，就到這里了，我要去看愛德華了?！?p>　　“我還想......好吧，你先去吧?！眴虪査苟喾蜚读艘幌抡f到。

　　伊爾偌娃掛斷了電話，把頭放在沙發(fā)上，嘆了口氣。伊爾偌娃顯得很疲憊，要是一切都順從心意來就好了，一切都想自己大腦中的那樣子進行就好了......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伊爾偌娃苦笑心想，必須要趕快把一切帶回日常，愛德華必須回來。

　　她站了起來，對著在門口抽煙的司機說到：“愛德華去了哪個醫(yī)院？帶我去?！?p>　　*****

　　俄羅斯是全民醫(yī)保，但是它的公立醫(yī)院水平和私立醫(yī)院比不了，所以有錢的大戶人家都選擇私立醫(yī)院，而至于更有錢的貴族，則會私下和最頂級的醫(yī)生來往，進行非公開的醫(yī)療往來。

　　愛德華的獸醫(yī)也是如此。

　　這個獸醫(yī)在很久以前就為加得林權(quán)會服務(wù)了，家族中很多干事都養(yǎng)著各式各樣珍奇的寵物，比如老虎、鱷魚，甚至有北極熊或者其他不為人知的保護動物，它們大都難以在俄羅斯的氣候里面生存，所以需要大量的時間和金錢為它們進行“裝扮”，以便于它們生活。

　　“醫(yī)生，愛德華它怎么樣了，”伊爾偌娃問著獸醫(yī)，神情急迫。

　　“這個嘛，要是一般的獸醫(yī)，你就算很及時地送過來，你寶貝貓咪的命，也是保不住的，”獸醫(yī)斯韋恩扶了扶眼鏡，慢悠悠地說，他倚著門板，像是一位路過閑聊的老者，沒有顧慮地向你講述他的故事。

　　但是眼前這位是黑道的千金，所以這樣的態(tài)度未免有些失禮。

　　“那，那愛德華是就不回來了么......”伊爾偌娃咬著嘴唇，倔強地瞪著年邁的獸醫(yī)。

　　“別著急，我說的是一般，一般的獸醫(yī)，好吧，你先聽我說完，”老人抖了抖脊椎，活動了一下，“你進來吧，手術(shù)已經(jīng)完成了，還有些收尾工作要我指揮，不過，你的貓咪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p>　　斯韋恩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周圍帶著白口罩的醫(yī)生點頭致意，要不是手術(shù)還有一點點收尾工作沒有完成，他們會鞠躬向老師問好。

　　“愛德華！”伊爾偌娃徑直沖了過去。

　　“小姑娘別急，它需要時間，”斯韋恩伸出手，把伊爾偌娃攔住，“每個人都需要時間恢復(fù)，時間會抹平一切傷痛，這時候不能著急，需要的是等待?！?p>　　伊爾偌娃回頭看著這個說著哲理的男人，斯韋恩沒有看她，像是向世人給予智慧的神明，說出最有智慧的思想，本身卻不以為然。

　　“好吧，”伊爾偌娃在一旁等待著，等著他們的手術(shù)完成。

　　斯韋恩穿上白大褂，把淡藍色的皮手套套好，抹去之前緩慢的氣場，讓威嚴取締了慵懶，一頭雄獅正在蘇醒。伊爾偌娃對他突然改變的氣質(zhì)肅然起敬，原來他一直沒有進手術(shù)室，還能在外面接待伊爾偌娃，不是因為懶惰或者照顧大小姐的面子，而是之前的手續(xù)過于簡單，不需要他出場，那種一出場就威震四方的男人，不需要去做收拾臺面這樣的簡單的工作，輪到他的時候必然驚天動地！

　　身為在座各位的導(dǎo)師，還是有著他與眾不同的一面，讓人敬佩。

　　“列弗爾基，剪刀，托托加爾，鏡子?！彼鬼f恩手起刀落，像是英勇的將軍，那種氣魄正是俄羅斯紅軍面對德寇入侵時展現(xiàn)的雄風(fēng)！

　　伊爾偌娃十分欣賞，用那種看待優(yōu)秀男人的目光注視著，當然，這并不是春心萌動，而是因為獸醫(yī)每多一份努力，愛德華平安無事的幾率就大一分。

　　這下伊爾偌娃基本上可以放心了，她離開了手術(shù)室，這里不是無關(guān)人員應(yīng)該來到的地方，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是黑道千金斯韋恩也不會讓她進來看哪怕一眼，正是知道大小姐很關(guān)心貓咪安危，所以才在最后的手術(shù)開始前給她見一面的機會。

　　私人診室不大，但是設(shè)備俱全，誰能想到這么一個小小的診室里面，是全俄羅斯最頂級的獸醫(yī)團隊呢。

　　伊爾偌娃坐在門口的躺椅上，安然地閉上了眼睛，她的精神已經(jīng)很疲憊了，需要一點點的放松。從機場愛德華失蹤，到見到愛德華在機場的空地上跑，然后怪物黑幫襲擊，她努力說服警察，到后面心魔影響，再到最后愛德華回歸......

　　愛德華，機場失蹤，愛德華，再現(xiàn)，愛德華，受傷醫(yī)院......

　　伊爾偌娃感覺好像漏了什么東西......

　　愛德華，不是被她帶到機場的嗎？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府宅？還渾身傷口？

　　伊爾偌娃突然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這不太對，好像有什么關(guān)鍵的地方漏掉了，伊爾偌娃像責備華生的福爾摩斯一樣責備自己，痛罵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關(guān)鍵的信息。

　　太多疑點了，伊爾偌娃聰明的大腦不肯停止思考。有太多反常的現(xiàn)象了，好像它們沒有發(fā)生一樣，差一點就全部忽略了！

　　為什么貓咪會變成怪物？伊爾偌娃在機場看到的那只貓咪，它撐破了毛衣，化身巨獸。

　　為什么愛德華會失蹤？

　　為什么愛德華會回到府宅，還帶著傷？

　　為什么愛德華的毛衣會在那只貓咪身上？伊爾偌娃確信她沒有看錯，生活在家長管教中的她，童年在騎馬射箭一類貴族鍛煉中度過，視力是可以匹敵狙擊手的程度，再遠她都不可能看錯。

　　為什么，為什么？啊啊啊??！

　　伊爾偌娃抱頭，內(nèi)心咆哮。所有問題她一個都不知道，因為沒有一點線索，即使是福爾摩斯也不能把一個沒有漏洞的案子偵破出來，沒有證據(jù)就沒有考證，她現(xiàn)在什么都想不到。

　　還有愛德華的身世！愛德華會說話！伊爾偌娃沒有忘記這一點，一只貓會人話也太奇怪了，就算是成績很好的伊爾偌娃，也知道學(xué)會一門外語是多么艱難的事情，可是一只貓咪卻學(xué)會了。當時相信愛德華是因為太過于開心，現(xiàn)在冷靜下來思考，就覺得怎么說都不太對。

　　伊爾偌娃大腦空空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伊爾偌娃看著面前光滑的銀白瓷磚，反光里面是她凌亂的黑發(fā)，說起來，因為太忙，易容的假發(fā)她還沒有脫掉?，F(xiàn)在黑幫要么被警察抓起來了，要么在逃避父親的追捕，反正不會有人來騷擾她了。

　　她脫下假發(fā)，金色的天然卷在空中飄舞，如同碧絲一般，人間難有的發(fā)線。

　　“我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就像一個小孩子，”伊爾偌娃輕聲說，“每個人都把我當孩子看，也對，我也才16歲，可是......”

　　伊爾偌娃抬起頭，仰望天花板，堊白的油漆把金屬掩蓋，因為年代久遠，色彩有些褪去，把原本的燕子暴露出來。

　　“可是我不想被當成孩子啊?！?p>　　“伊爾偌娃大小姐，手術(shù)很成功，您可以進來了?！彼鬼f恩又破例讓她進來了。

　　愛德華攤平了肚子，在手術(shù)臺上昏迷，全然不知道主人的到來。

　　伊爾偌娃這時候顯得很從容，緩步走著。

　　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伊爾偌娃看著眼前可愛的小家伙，露出了微笑，那一抹淡淡的笑仿佛要把這莫斯科的雪全部融化，給斯韋恩打下手的實習(xí)碩士們看得不禁呆了，斯韋恩輕咳一聲他們才回魂。

　　我不知道又如何呢？

　　我就像以前一樣，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知道。

　　伊爾偌娃伸出手，用小只勾了勾愛德華長長的胡須。

　　但是我現(xiàn)在更有勇氣了，不像以前一樣會被人打倒了！

　　我會叫那些企圖對我人生指手畫腳的家伙說。

　　如果你要是膽敢再來傷害我和我的家人。

　　希望，你能先學(xué)會禱告。

　　伊爾偌娃微笑著，充滿稚氣的臉上，陰霾驅(qū)散，春天的煙管照了進來。

　　因為，你只剩下禱告的時間了。

　?。ǖ谝痪?，開學(xué)季的保鏢貓，完結(jié)，第二卷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