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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望的漢末

第八章 賊俠

在希望的漢末 悠悠青荇 2231 2019-05-24 12:00:00

  求學(xué)潁川,南行或許悠悠,至少首次離開溫縣的司馬朗,充滿好奇地觀察著外間的事務(wù)。奈何世界對他的期待,回饋的是殘酷的現(xiàn)實:高墻壁壘之外,不存在什么鯤鵬展翅,有的只是賊匪橫行。

  二十五騎扈從,人似虎,馬如龍,披堅執(zhí)銳。煞是威武的車隊,放在往年著實能令群匪退避三舍。然在而今卻像是黑夜中的火炬,標(biāo)注出主人家的富庶,撩撥無數(shù)歹人的心緒。

  老于世故的司馬儁,因他的經(jīng)驗釀成錯誤。他完全低估漢軍前抵河北腹地造成的影響,進而低估饑腸轆轆賊匪奮死一搏的決心。

  去歲秋冬,賊匪因趨避漢軍躲進山中,缺衣少食,死傷枕籍。新一年的初春里,無數(shù)不愿等死的賊匪選擇下山,失去敬畏的他們橫行無忌,不斷在鄉(xiāng)間播散死亡。這些亡命徒們甚至都敢染指漢軍的輜重車隊,遑論眼前區(qū)區(qū)二十五精騎。

  于是乎,一路見證幕幕血腥殘忍景象的司馬氏一行,在離開溫縣的第十七日遭遇襲擊,也就不足為奇。雖然賊匪們最初的夜襲,扈從只以損失兩人的代價完成鎮(zhèn)壓,但這已無法避免華貴的馬車被愈來愈多歹人盯上。

  之后無數(shù)日夜里,賊匪們將惦記化作不停歇的襲擾。拼死奮戰(zhàn)的扈從們,相繼因為疲敝而殞命。

  眼見情勢不妙,受傷的司馬斐帶著司馬朗與賈詡棄車逃遁。星夜奔逃中,他們闖入商周決戰(zhàn)的古戰(zhàn)場——牧野。

  “你們沿著野草被壓塌的痕跡,給我仔細搜尋!這么貴重的馬車,怎么可能只有這些破竹簡,定然都被倆小家伙逃跑時帶走。”

  胡音未改的喝令,飄蕩進匍匐雜草中的賈詡耳中。借著微亮的天色,他悄然冒出頭顧盼,入目赫然是賊匪手提的頭顱,心中雖有準(zhǔn)備卻難免黯然——毫無疑問,死不瞑目的頭顱的主人,正是半刻前離開,試圖引開這伙賊匪的司馬斐。

  側(cè)臉瞧瞧瑟瑟發(fā)抖捂住嘴巴的司馬朗,他的眼前閃過的是數(shù)月間司馬氏的照料,心緒也隨之靜謐。俄頃,露出決然表情的他在心中向女孩道聲抱歉,進而用口型對司馬朗道:“藏在這,活下去。替我們活下去?!?p>  無聲的話語,隨著嘴唇被咬破而結(jié)束,滲出的咸腥激發(fā)出男兒的勇氣。他手緊握環(huán)首刀,右手拎著裝滿五銖錢的包袱,匍匐爬行一陣,最終在離開司馬朗很遠的地方挺直脊梁,屹立在平原之上。

  賈詡有意發(fā)出的聲響,立時引來賊匪貪婪的目光,下一刻他狠狠將包袱丟向另一邊,繼而是不顧一切地亡命奔逃。

  似衛(wèi)聃般舍己為人,從來不是賈詡的標(biāo)簽。然而他明白,就算他不去犧牲,他也逃不掉。當(dāng)死亡成為必然,他愿意替司馬朗制造出些許逃生的機會,也算是報答司馬氏父子知遇之恩和照顧之情。

  其實邁步在無數(shù)雜草中的他也明白,司馬朗獨自存活的概率等同沒有,然而這卻是他能做的全部。奔跑著,目睹母親被掠,目睹父、兄一去不歸時的無力與不甘,又一次席卷他的胸腔。

  好在,這或許是最后一次。他想。

  天漸亮,已經(jīng)沖出雜草叢踏進開闊地的賈詡短暫回眸,只見星星點點的火炬愈發(fā)迫近。緊捏著司馬斐留下的環(huán)首刀,灰心以至生出駐足死戰(zhàn)想法的他,思緒卻在某刻回到?jīng)鲋荨?p>  近似的絕望牽扯出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只是它帶來的不是恐懼,而是求生的欲望。誠然,不斷邁著疲敝雙腿的他明白,結(jié)局或許已經(jīng)注定。但在最后一刻前,他還是愿意相信希望。

  因為他還不想死,也因為有人在等待他。

  奈何,蒼天在此刻未曾眷顧于他。迎著寒風(fēng)無聲泣淚逃奔的賈詡,猛然間踩到石塊,重重摔在地上。

  “嘶…”搖晃幾下腦袋,略微清醒的賈詡狼狽地爬向環(huán)首刀,卻因眼前忽然的眩暈一手抓空。

  他這般滑稽的表現(xiàn),頓時引來身后一陣的哄笑。無需回顧,他也明白是賊匪們的聲音,不用回頭,他的腦海已經(jīng)勾勒出這些歹人猙獰的笑容。

  絕望的寒意,帶來無盡的戰(zhàn)栗,賈詡翻過身背倚著一顆粗壯的樹干。當(dāng)他想要仰天發(fā)出一聲悲鳴,卻赫然看到較為粗壯的樹枝上竟然站著一個人,一個正在啃食野果的人。

  求救?還是暗示他藏好?猶豫著,樹上的男人卻替賈詡做出選擇,只見他一躍而下俯身撿起環(huán)首刀,微紅仿佛醉酒的臉瞟眼賈詡,擺擺頭說:“運氣…真差呢?!?p>  “運氣真差?”追近的賊首眉頭微抬,他從懷中抓出幾把五銖錢丟在醉漢身前,哈哈大笑道:“壯士且寬心,只要你不管閑事,我們就只殺富,不劫貧!我看壯士這幅裝束,想來也是位任俠或好漢吧?這些五銖錢就當(dāng)是我李旋風(fēng)結(jié)交你這同路朋友!”

  單以貌取人,以醉漢之高大挺拔,其勇武定也不凡,何況是親眼目睹他從樹上輕松地躍下?是故李旋風(fēng)寧愿將剛剛搶到的五銖錢送出一部分,也不想醉漢節(jié)外生枝。

  奈何李旋風(fēng)的“好意”,醉漢完全是置若罔聞。只見他一步跨過無數(shù)的五銖錢,猶如銅鐘般洪亮的聲音隨之炸開:“圖財害命,趕盡殺絕,爾何來顏面妄言俠字?又哪來的資格自稱個好?似爾這般賊人,沒有資格與我為友!”

  醉漢一言講罷,環(huán)首刀業(yè)是出鞘。隨著他與賊人們咫尺的距離被幾跨抹平,眼花繚亂的刀法隨之閃過。

  只眨眼的功夫,最初迎上的賊匪俱是身首異處。醉漢輕描淡寫地從噴涌濺開鮮血的站尸旁越過,瞇著眼睛昂首挑釁般地蔑視李旋風(fēng),全然無視包圍四周的十余賊匪。

  接下去的畫面,在扶樹站起的賈詡,以及一路尾隨的司馬朗眼中,無疑是場單方面的屠戮。

  寒光閃耀在絢麗朝霞下,醉漢蜻蜓點水地挑開賊匪們毫無技巧的劈砍。而他時不時忙里偷閑的反擊,刀鋒總能擦過賊匪不算健碩的軀殼,帶走些什么。

  約只是數(shù)十次眨眼的功夫,還能站著的賊匪已經(jīng)只剩四人。至于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李旋風(fēng),現(xiàn)如今左臂整只被削去,只能在地上痛苦的翻滾。

  及至目視前方的醉漢,一刀插進李旋風(fēng)的喉嚨,終結(jié)他的痛苦之時。連連卻步的四個幸存者終于崩潰,他們相互對視間,竟是非常默契地朝著四個方向逃竄。

  而目睹全過程的賈詡,此刻方是長長呼出一口濁氣,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

  日出東方,整個平原只剩下醉漢猶如神兵天將般傲立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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