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后的第二日,告假奔完喪后的吳州太守也回了城。
李文翰老早就按捺不住了。
關(guān)于羅都吏偷賣藥材的事,他已經(jīng)憋在心里好幾天,這一回,恨不得沖到城門外去親自迎接這位太守大人。
然而身邊的關(guān)斯嶺卻跟沒事人似地,依舊喝茶看書,宛若老年人做派
李文翰忍不住問他,
“這樁案子,牽連的官員怎可能止一個兩個,王爺怎能如此沉得住氣?”
“今日太陽太大,不若坐著等太守回來。”
“...怕曬么?”
“怕熱。”
這個理由,直直噎住了李文翰,讓他無法再辯駁。
關(guān)斯嶺終于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太守府新買的松山云霧,御史不來喝喝看?”
白悠剛從房里走出來,后頭跟著端著一盤西瓜的金煙。
她聽見了兩人的對話,而后站在了關(guān)斯嶺一邊,
“御史,冒著大太陽去找太守,打聽出來的話難道要多一些嗎?”
李文翰本來想要反駁,卻忽然發(fā)現(xiàn)好像確實(shí)是這么一回事,于是原地作罷,和兩人一塊坐下來吃瓜。
...
瓜快吃完時(shí),太守也終于到了。
這一次回來,他還是那么圓圓鼓鼓,分毫不差;只是身邊多了一人,中等身材,灰白胡須,腦門略有些禿,戴著一頂做工考究的烏紗帽。
白悠未曾見過這人,心下有些疑惑。
直到李文翰迎上前去打招呼,
“許久不見,原來蘇太尉也來吳州了?”
白悠在腦子里搜索著蘇太尉這個詞,而后一連串的名字氣泡似地冒了出來。
——蘇卿,蘇璃,蘇月...這不就是那個府里出了前后兩任太子妃的蘇太尉么,原來就長這么個禿腦門?
蘇太尉在門口與李文翰寒暄了兩句,進(jìn)來見著關(guān)斯嶺和白悠,笑著拱手行禮,
“王爺王妃近日在江東可還習(xí)慣?”
他說著,又多看了兩眼白悠,
“許久不見王妃,可是比先前端莊賢淑許多了?!?p> 白悠也沒有什么話好說的,只好微笑點(diǎn)頭,以示回應(yīng)。
李文翰性子急,和幾人說了兩三句場面話,便切入了正題,
“王爺與我曾到蘇千探訪,見當(dāng)?shù)厮幉亩倘?,?jù)說是吳州這頭下派的一位羅姓都吏,將藥材都賣給了當(dāng)?shù)氐纳啼?。?p> 他話還沒說完,蘇太尉臉上暴風(fēng)驟雨一般、忽然就變了顏色。
他當(dāng)即拍案而起,
“敢頂著風(fēng)頭倒賣藥材,誰給這個姓羅的膽子!”
白悠被蘇太尉忽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正忙著捋清思路,又見吳州太守畏畏縮縮站了起來。
他答話的聲音很小,
“這...下官也不知道啊...藥材的發(fā)放事宜,下官向來是托付給從史去辦...”
蘇太尉又是一聲大喝,
“哪個從史?”
這下子,李文翰也被他的大嗓門唬得一愣。
白悠看向關(guān)斯嶺,見他仍然在慢慢悠悠地品茶,仿佛置身事外。
吳州太尉的小手又嚇出汗來,不住地用帕子擦著,聲音也哆哆嗦嗦,
“是個姓伍的從史,下官...下官這就去將他叫來?!?p> 他說完,焦急吩咐自己身旁的侍從,
“聽見了沒,快去叫伍從史來!”
白悠沒想到蘇太尉這么一頓大呼小叫,就把周太守嚇得汗也來不及擦,不由得細(xì)細(xì)觀察了他一番。
只見這人雖禿,腦門卻精光锃亮,仿佛被砂紙打磨過;左邊眉骨有道疤傷,所以眉毛斷了一截,讓人看著有些微微發(fā)怵。
不愧是當(dāng)朝最高武職,查起案子來都這么大脾氣。
...
侍從不敢怠慢,急匆匆跑下去,不一會兒,便帶來了一個身材壯實(shí)、粗眉大眼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仿佛做好了準(zhǔn)備,見著堂中幾個大人,便立即下跪,
“從史伍翡,拜見諸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