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心怡的死只在京城掀起小小波瀾,被人閑話幾句就如石子入海,沒有了動靜。
不是她不夠出名,而是最近被各府津津樂道的是另兩件事。
一是皇上終于下旨封景硯為鎮(zhèn)國公,二是同時封了彌國九皇子賀羨羽為“謹寧郡王”。
這兩個封賞是皇上與太后博弈一場,雙方各退一步做出的決定。
太后心疼遠嫁彌國和親卻慘死他鄉(xiāng)的女兒,如今更是心疼嫡親外孫。
她稱賀羨羽心向大燕,在兩國交戰(zhàn)時偏幫大燕,才會遭到彌人余孽追殺,平息了朝中非議。還保證賀羨羽痊愈后,會全力助大燕尋找賀氏王朝寶藏。
據(jù)說賀氏秘藏是彌國秘密國庫,金銀寶物多到能閃瞎人眼,開出這樣的條件換一個沒實際用處的郡王之位,朝中漸漸沒有了反對之聲。
皇上趁機提出讓景硯襲爵,太后為免賀羨羽的事出變故,忍住不虞點頭應下,不再讓朝中親信反對此事。
太后在先帝時期極具野心,為兒子誠王謀劃布置,母子倆在朝中勢力不弱。要不是當今皇上同樣有手腕,如今帝位是誰在坐都難說。
大燕共有四位國公,除了鎮(zhèn)國公景家,護國公付家,另外兩府分別是太后與皇后的母族。
當今安國公戚如誨,正是戚太后一母同胞的親弟;寧國公玉常青,即當今皇后生父。
玉常青是個富貴閑人,玉家行事低調(diào),族人沒有實權(quán),他們自己也很滿足現(xiàn)狀。
戚家卻完全相反。戚如誨與戚太后一樣,對權(quán)勢看得極重,又是出了名的老狐貍,面上樂樂呵呵,內(nèi)里一肚子彎彎繞繞。
先帝時期,戚家就是當權(quán)者的心腹大患。然而這個家族如千年老樹,勢力盤根錯節(jié),若要連根拔除,必將動搖國本。
正因如此,皇上和太后斗法一向是雷聲大雨點小,兩邊都不敢大動干戈,一般都能達成某種微妙平衡,這次也不例外。
景硯弱冠之齡襲爵,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鎮(zhèn)國公,如今是滿朝文武爭相討好的對象。
前往國公府送禮的人絡繹不絕,拜訪的帖子快推成小山,但從封賞下來至今一月有余,還沒聽說誰進過景家大門。
景硯沒有刻意隱藏行蹤,可他每次登場都是一副要殺人的表情,自是沒有活得不耐煩的人敢攔他閑聊。于是,竟有人拐了十八道彎,打起討好虞爍的主意。
惠陽長公主親自登門贈令牌,虞爍對景硯的救命之恩早就廣為人知。
這段時間,虞府門檻都快被人踏平,大家說吉利話還來不及,誰會不長眼提起“羞愧自盡”的虞心怡。
天還未亮,虞志遠和虞爍整裝上朝,姚氏喚來緊張兮兮的虞燦一起用早膳。
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抿嘴,連平日喜歡的蓮子百合甜湯都不喝,姚氏疑惑道:“燦燦怎么了?莫不是又看到了什么?”
虞燦搖頭,愁著小臉道:“我一想到爹和哥哥要見皇上,就忍不住想起那件事?!?p> 姚氏知道她說的是押送法場的預言,聞言無聲一嘆。他們竭盡全力改變了一些事,卻不能就此放低防備,以為已經(jīng)避開了那場劫數(shù)。
姚氏摸了摸女兒的頭,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現(xiàn)在一切都好呢,先別想那么多?!?p> 為了避免惹事上身,姚氏接待各府女眷的態(tài)度,都是客氣而不親近。看出虞府沒有借景硯名頭攀交權(quán)貴之意,上門拜訪的人少了很多,這讓姚氏松了口氣。
“娘,人家送的禮都還清了吧?沒人說我們家不好吧?”虞燦還是不放心,最近總是嘮嘮叨叨,像個小老太太。
姚氏看到她這副樣子總?cè)滩蛔∠胄Γ骸笆?,都還清了,沒人說我們不好,虞大姑娘安心吃飯吧。”
虞燦嘿嘿一笑,烏溜溜的眼彎成月牙狀,她被姚氏一打趣,心頭烏云散開,端起甜湯喝得滿足無比。
“娘,過幾天就要過年啦,我想出去逛逛,給妹妹們挑些年節(jié)禮?!?p> 虞燦手上要么是珍貴的戰(zhàn)利品,要么是從玉州買來不值錢的小玩意,她針線活見不得人,完全沒有送出手的禮物。
她最近學習認真,規(guī)矩學問都有長進,姚氏自然點頭同意,只是讓她后天再去。“你小姑明天才過五七,今明兩天不好放你出去玩?!?p> 虞心怡死后,虞燦與父母哥哥說過自己對二伯的懷疑。一家人一致認為,李氏都決定裝瞎不管,他們又何必做這個壞人去拆穿?于是默契閉口,沒有再提。
虞燦見姚氏今天好說話,如慣常得寸進尺:“我還想去天香樓吃翡翠白玉糕?!?p> 姚氏忍不住笑:“這才是你出門的主要目的吧?一聽到有甜食就走不動道,去吧去吧,要不要讓你哥帶你一起?”
“要要要,娘真好!”虞燦恨不得臨時生出一根尾巴來搖一搖,有她哥在,她再不用擔心小錢錢不夠用啦。
賴在姚氏面前撒了會兒嬌,虞燦還是沒能逃過練字讀書的命運,只能灰溜溜去到虞志遠的書房。
虞志遠騰出了一間空屋,讓她和李愈一起看書學習。李愈刻苦認真,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受他影響,虞燦再不好意思蒙混。
她一開始還偷帶話本夾在書里悄悄看,后來見李愈進步神速,整個人氣質(zhì)大變,說出來的話經(jīng)常讓人聽不懂,她突然有種被人趕超的緊迫感,不得不認真起來。
“大侄女來啦?!崩钣缇偷搅藭?,手里拿著一本史書看得津津有味。聽到推門聲,他放下手中書,笑瞇瞇打招呼。
“表叔?!庇轄N有氣無力,刻苦了一個月,原形都快隱藏不住了。
“怎么啦,沒睡好?”李愈見她精神不濟,關(guān)切了一句。
“不是,我想出去玩?!庇轄N聳了聳鼻子,也不瞞他。
見她噘著嘴苦著臉,一副小可憐樣,李愈翹起嘴角問道:“不如我?guī)愠鋈ス涔洌俊?p> “小姑五七沒過,我娘讓我后天再出去?!庇轄N趴在桌子上,伸出一根手指挑開一頁書,打算接著昨天的往下看。
“哦——”李愈斂目,想到李氏昨天找他說的話,有種吃了蒼蠅的惡心感。他瞥了一眼開始用功的虞燦,忽然問道:“燦燦,你出去的時候叫上我行嗎?”
“行啊,愈表叔想買什么?發(fā)釵玉佩?還是筆墨紙硯?”
“唔,我想買個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