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完的時候,云溪有些洋洋得意,嘴角略微的上翹。顯然此時此刻她的心情還是不錯的,至于臺下眾人是什么表情,那就不是她該管的了。
二樓雅間兒上,楊生剛剛喝了一口茶,聽到云溪這話,差點一口噴出來。
什么時候和云錦姑娘私定終身了?這是哪門子的事情?自己怎么不知道?如果嚴格來講的話,楊生和云錦可以說是一次面都沒有見過,兩人唯一的交流,便是今天白天留下的那封信,而那封信也是因為有事情要談,怎么變成了私定終身?
眾人都有些吃驚,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幕。
李長陵臉色有些難看,如果是別人的話,他或許還會嘲諷兩句,畢竟在這雄州城里面,誰人不知道他李大才子的名聲?如果真的是一般宵小,他出口譏諷兩句,別人也不會在意,但偏偏是這個楊生,最近風頭最盛,據(jù)說《西廂記》已經(jīng)快成了雄州城的一道盛景,讓他內(nèi)心有些頗為不服。
云錦一張俏臉兒,羞得通紅,有些氣惱的拉了拉云溪,嬌羞中帶著一絲驚慌,小女兒資態(tài)十足,反而給人一種就該這樣的表情。
云溪裝作看不見,仍舊是一臉得意,兩人這副樣子表現(xiàn)出來,似乎正坐實了這件事情。
“休要胡說,大庭廣眾之下,你怎么能夠隨便開口?”云錦是真的惱了,臉色漲紅的厲害,看起來像是氣急敗壞,清澈而滿是柔情的雙目中,變得有些閃躲。尤其是低著頭的樣子,更加嫵媚了幾分。
“我偏要胡說,如果不胡說的話,你接下來怎么辦?你愿意嫁給李長陵?”云溪反駁。
云錦小臉沉了下來,“你這么說出來,敗壞了我和楊公子的名聲,置我和楊公子于何地?”
“姐姐,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意那些?至于那小子也是活該,誰讓我們中午去的時候,他偏偏不見我們,到現(xiàn)在連個人影都沒有……”云溪也是生氣的跺著腳,然后轉(zhuǎn)身看著李長陵,“我姐姐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楊公子,改日就會迎娶我姐姐過門,李公子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云錦這才反應(yīng)過來,急忙捂住了云溪的嘴巴,拉著她向著臺下逃去。
李長陵臉色恢復(fù)了正常,急忙拱手,“這件事情,在下還真的不知,若是云錦姑娘有了意中人,那么李某日后可要好好的思量一下……”
云錦聽到這話,身子一僵,心底似乎泛起了一股無力感。
云溪也氣的小臉發(fā)白,轉(zhuǎn)身拉著云錦走了。這件事情她們兩個比誰都清楚,之所以今天應(yīng)了李長陵的約,為的就是一首新詞?,F(xiàn)如今各家青樓競爭激烈,兩人雖然是春風樓的花魁,但也有著不小的壓力。
據(jù)說過些日子,朝廷會有人前來雄州,知州府上已經(jīng)有消息傳來,或許到時候會讓人前去表演,至于誰能夠過去,到現(xiàn)在還沒有定論。
這種事情對于她們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如果一曲成名的話,那日后錦衣玉食自然是少不了的,如果表現(xiàn)的很一般,那這件事情基本上就吹了,甚至現(xiàn)在的地位都有可能動搖。
這些日子以來,兩人也找人透漏過一些意思,讓李長陵閑暇之余,幫助兩人寫一首新詞,當做這次知州府上大宴的曲目?,F(xiàn)在李長陵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只怕這首新詞也基本告吹了!
“哎呀,這兩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真真是氣死個人了……”云姨氣惱的聲音,從臺后面?zhèn)髁顺鰜?,急忙小碎步的到了李長陵面前,“這可真是鬧得哪出戲?。窟@兩個臭丫頭不知好歹,李公子千萬莫怪,我今天晚上就收拾她們兩個,好讓她們知道,雄州城里誰才是才子!”
李長陵拱手一笑,極為自然,“云姨客套了,我和云錦姑娘之間,也不過是萍水相逢,惺惺相惜罷了,既然云錦姑娘有了意中人,那李某便放心了!”
“還是李公子大氣,今天晚上所有的酒水,都算在云姨的頭上,改日云姨上門道謝?。 痹埔桃贿呎f著,一邊露出討好的笑容,隨即叫了周圍的人,讓他們好好伺候著李長陵。
這邊的鬧劇,仿佛落下了帷幕,沒有人知道這背后,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也沒有人知道這里面,具體有多少含義。只知道李公子似乎被人拒絕了,而李公子自身的涵養(yǎng),一點都不在乎這件事情,反而衷心的祝愿云錦姑娘。
楊生坐在二樓,端著茶碗,有些發(fā)呆。
一旁的楊沁兒嚇得極為緊張,“公子,您真的要迎娶那個什么云錦姑娘?”
楊生回過神來,敲了敲她的小腦袋瓜,“話多!”
“哎呀……”楊沁兒吃痛,急忙拉開了楊生的大手,“公子,她們說的不會是真的吧?要真是那樣的話,那小姐該怎么辦???”
“小姐?什么小姐?”楊生愣住了。
“當然是邱家小姐啊,你難道不準備娶了邱家小姐么?”楊沁兒埋怨的看著他。
“誰說我要娶邱家小姐了?”楊生也是愣住了,有些好笑的看著楊沁兒。
楊沁兒瞪大了眼睛,“公子,您不會是開玩笑吧?您的那個《西廂記》,不就是寫的你和邱家小姐么?你在邱家住的就是西廂啊,我早就看清楚了,您現(xiàn)在告訴我沒有準備娶小姐?”
楊生語氣一滯,有些胸口發(fā)悶,這都什么事情???那《西廂記》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無非就是自己抄的時候,連書名都給抄來了,哪里想的那么多?
早知道會有這樣的誤會,當初就應(yīng)該改成《東廂記》,現(xiàn)在卻有些鬧不清了。他也不敢確定,這到底是楊沁兒一個人的想法,還是所有人都這么認為的。
“公子,小姐人很好的……”楊沁兒抬起頭,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楊生。
楊生輕嘆,沒時間理會楊沁兒,而是轉(zhuǎn)身望著樓下。
一場鬧劇之后,云錦和云溪兩大花魁走了,想來應(yīng)該是回了房,今晚估計不會再露面。在場的人似乎缺了興致,小聲的議論了幾句,便和周圍的人拱了拱手,開始向著門外走去。
楊生的目光,落在了李長陵幾人的身上,看到李長陵風輕云淡的把控著局勢,內(nèi)心也多少有些折服。這樣的人一般都能夠成大事,將來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能夠掌控自己內(nèi)心猛虎的人,絕對不是一般人,雖然他在楊生的眼中有些疏忽,比如聲音大了一些,比如酒到杯干,讓其有所破綻,但在這個年紀能夠有這樣的隱忍,已經(jīng)超出了很多人。
春風樓中再次的熱鬧了起來,剛才小小的不愉快,也很快的被人掩蓋住了。尤其是云姨在各桌敬酒的時候,談笑風生中化解了一切,讓氣氛再次熱烈起來,也將眾人的情緒,再次的推向了另一個巔峰。
楊生暗暗點頭,心中想著,這做生意的門道,實在是太多了,自己可沒有云姨這番手段,在素心書局的成功,不過是應(yīng)用了后世人的智慧,并沒有什么可取的地方。這讓他心底,對云姨也悄然間的豎起了大拇指,這位雄州城里的媽媽桑,只怕手段多著呢。
時間悄然間的流逝,很快臨近了午夜。
楊生心底有些遲疑,看到李長陵等人起身,自己也站起了身子。
原本以為,云錦姑娘回去之后,應(yīng)該會找人給自己傳話,現(xiàn)在想來不是這樣,可能那位云錦姑娘到現(xiàn)在,都未必知道自己來了!有心想要找云姨通知一聲,但卻發(fā)現(xiàn)云姨自從賠了罪之后,便一直都沒有現(xiàn)身,這讓楊生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公子,咱們要走了么?”楊沁兒急忙說著。
楊生點頭,喊人結(jié)了帳,轉(zhuǎn)身向著樓下走去。
今天晚上既然見不到云錦姑娘,那就改日再來好了,免得在這里浪費了時間,也于事無補。
下了樓,楊生剛剛走出春風樓的大門,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楊生下意識的拉住了楊沁兒,將她擋在了身后,眉頭輕輕的蹙了起來。這時候才聽到有人在呵斥著什么,似乎在那里責怪著誰,好似帶著辱罵的聲音。
楊生定了定神,借著燈光看去,看到兩三匹駿馬已經(jīng)竄了上來。帶頭的是一位看起來十分俊俏的白衣小生,身上披著白色的披風,因為燈光太暗的關(guān)系,看不清臉上的模樣。不過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的發(fā)絲束在腦后,看起來英姿煞爽。
在這位小生的腰間,懸掛著一柄彎刀,彎刀的刀鞘上鑲嵌著一顆湛藍色的寶石,看起來異常奪目。
這時間,這小生已經(jīng)翻身下馬,對著身后的人擺了擺手。
“你們是什么人?知道這是雄州城么?知道我李長陵的名字么?”
楊生一怔,也沒想到和人爭吵的,竟然是剛剛離開的李長陵。緊接著看到那小生轉(zhuǎn)過頭,然后從腰間緩緩的拔出了一柄彎刀。刀上的寒芒應(yīng)著燈光,一股滲人的寒氣,從刀口上散發(f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