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從夢中轉(zhuǎn)醒,起初鮮明的人和事,在我逐漸蘇醒后徹底忘卻,我只記得我做了些很真實的夢,仿若身臨其境,仿若是自己的前生今世,真真切切,一顰一笑,一草一木,甚至能夠分明感受到細細密密的雪花,劃過臉頰跌落在掌心的溫柔,那樣真實
起初那幾日我有些悵然若失,總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像是失去了些很重要的東西。往后卻不再計較了,因為我這一覺睡的除了沉了些,也委實睡的忒久了
我初醒的那天我腦袋依舊暈暈的,身體沉重如鉛,睜開眼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幽幽望見洞口處不知是誰堆起了一大疊草垛,將門口堵的嚴嚴實實,僅余絲絲光線透了過來,才想起自己昏睡前爬回了狐貍洞,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陣陣襲上心頭,仍令人膽寒
偶有風順著草絲間的縫隙,從洞外吹了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縮了縮身子,覺得冷,我這一身狐貍毛如今都不擋寒了嗎,這一想,我便覺得不大對了,身子雖然痛楚非常,但是分明能夠感受到皮膚貼著僵硬濕冷的草氈夾雜些石子硌的慌,十分不舒服,從前我并不覺得……我想我定是被人扒了狐貍毛,我這一覺睡的沉,被小人近身扒了狐貍毛也未可知,想我養(yǎng)了五百年的雪白锃亮的狐貍毛據(jù)說在凡間可以賣不少錢啊
洞口的光線被什么身影擋住了,我有點兒緊張,一個身影扒開洞口的草垛,陣陣寒風灌入才知外面如今大雪紛飛、冰天雪地。
來人竟是扶塵,他瞧見我醒了,欣喜地跑過來蹲在狐貍窩邊上道“笙笙,你可算是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淚眼汪汪地望著他委屈道“扶塵,你可回來啦,我渾身又冷又疼,還動不了”
扶塵坐在床邊看著我道“妖精初化形是這般難受的,過幾天就好了,何況你直接升了仙格,又遭了三道天雷,脫了凡胎換了仙骨,你忍忍就過了,能活下來就命大了,你看這櫻落山萬萬年下來哪有成仙的妖精”
聽扶塵這么一說我立馬醒了醒鼻子,收了收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眼淚,這才發(fā)現(xiàn),狐貍洞中果然飄著若有似無的仙氣,絲絲縈繞。我轉(zhuǎn)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扶塵,不可思議道“果真?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好事,我僅睡了一覺就升仙格啦,便是多讓我睡會兒也無妨啊”
扶塵笑了笑“你可知你睡了一百多年,你還想睡多久”
“什么?”我大驚“我怎么睡了一百多年,不是才幾天嗎?”
扶塵君摸著我的頭道“傻孩子,你以為晉仙格是這么容易的事情嗎?讓你睡上一百年都便宜你了,這世間有千千萬萬的妖鬼精怪修仙可都沒能渡過這一道道的天劫,精魂具散的大有人在”
我十分好奇地問扶塵“我這是怎么飛升的,飛升不是很難的嗎?我只記得我睡著前渾身發(fā)燙,想被扔進火焰熔巖里一樣,后來就睡著了”扶塵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道,“不知,許是你誠心修仙,感動了上蒼,不忍你醒著受晉仙雷刑之苦”
粟御不知什么時候從外頭進來依舊是那不冷不熱地口氣說“喲嗬,笙笙可總算舍得醒了,你再睡些年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櫻落山出的是個死神仙”
“你你你……哼,我現(xiàn)在醒了,好歹也是算個神仙了,你個蛇妖有什么好嘲笑我的,我就算死了也是個神仙”
粟御又道“外面都傳遍了,說我們櫻落山的笨狐貍能修成仙真的是這天底下最新奇的事了”
扶塵在一旁勸道,“好啦好啦,笙笙她剛醒,你就少說兩句吧!”又轉(zhuǎn)頭對我說“粟御這百間也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你的狐貍洞,等你醒來”
我哼哼兩聲不說話
粟御別過臉道“誰,誰守著她,我是怕她被雷劈死,沒有人給她收尸,萬一尸體臭了,熏到我的洞口”
…………
櫻落山開春的時候我身子漸漸好利索了能吃能睡,且已經(jīng)會下地走路了,但還走不大穩(wěn),搖搖晃晃的,免不了要摔幾個跟頭,粟御老是嘲笑我成仙了還是這樣笨,走路都走不好,我卻有點兒委屈,以前不是有四條腿嘛,蹦蹦跳跳自然也輕松些,現(xiàn)下只剩下兩條腿走路總歸是不大順暢的
春雪初融,綠意漸濃的時候,粟御叫上了附近的小妖給我在落霞峰蓋了兩間不大不小的屋子,我甚是滿意,以前調(diào)笑我的小妖小怪們現(xiàn)在見著我都尊稱我一聲仙上,我聽了很是受用,想來,這當神仙竟是這般美妙的事情,以前不知,現(xiàn)下嘗了這般滋味以后,確實是更加堅定了以后也定要勤加修煉,造福四方的信念
我雖飛升成仙有段時日了,附近山林大大小小的妖鬼精怪且都知道櫻落山出了個小神仙,但是我始終沒有收到天界下達的詔書,總覺著自己這個仙當?shù)暮軟]有地位,且我這般突然睡了一百年便成仙,這仙當?shù)匾蔡摰睾?p> 在我惴惴不安地等了幾個年后,我便放任不管,自個兒在櫻落山當起了小地仙,召集了櫻落山附近小山頭的小妖獸們,在山腳下開荒種糧,櫻落山附近的村民也在半山腰給我塑了土地像,過年過節(jié)時常給我送些時令瓜果,我甚滿意,偶爾聽到祈愿,也樂地幫忙,例如老劉家的小胖娃聽說看了不干凈的東西,整日高燒不退,我便送了一串桃樹精做的手串,除邪祟,保平安;又例如小李家的新婦嫁過來三年都還沒懷上一個大胖小子,終日以淚洗面,我便偷偷給她肚子里種了顆紅豆,來年春天,種子發(fā)芽就能種出一個大胖小子啦。
扶塵又去了凡間游玩兒了,說是有老情人投胎,須得去照料一下,也不知幾時才回。粟御倒是天天陪著我在櫻落山種菜養(yǎng)花,上天打鳥兒下海摸魚的,雖然他通常只是坐在一旁吃著果子看我瞎折騰,冷不丁的還要笑話我一聲,偶爾有成精不久的小妖打架我和粟御便被請去評評理,我很是喜歡湊這些個熱鬧,日子過得好不自在,慢慢幽幽地也就過了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