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容找上沈艾,閑聊了幾句后,就開始直奔主題:“秦嫂子說,她給你介紹過對象,你沒看過眼,是不是?”
沈艾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后,心不由得跳快了幾拍。
隱隱約約,她猜到了崔容的來意。
中年婦女的愛好,大概都是一樣的。
但細論起來,沈艾并不覺得厭煩,反而有求之不得之感。
原生家庭讓沈艾郁悶煩躁,只要一想起來,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沈艾并不是嫌棄自己的父母是農民,沒能給自己優(yōu)渥的生活。說實在的,沈艾對物質上的需求,并沒有那么強烈。一日三餐能夠吃飽,出門時能有干凈整潔的衣服穿,哪怕那衣服是幾十塊錢從攤子上淘來的,沈艾也能夠心滿意足。
讓她無法釋懷的,是父母一直以來重男輕女的作風。
自從弟弟出生之后,好吃好喝的都歸了他,就連念書父母也是費盡了心思,殫精竭慮為他打算。
這些都罷了,最讓沈艾心寒的,是之前家里發(fā)生的那場買房風波。
沈耀宗上完小學后,本該如沈艾一般,升入鄉(xiāng)中學繼續(xù)讀書。
鄉(xiāng)中學條件不好,這是事實,沈艾能讀,心肝兒一般的沈耀宗卻不能受委屈。
雖然沈耀宗成績不怎么樣,在班上一直是中等偏下,肖云卻執(zhí)迷不悟,覺得兒子是最棒的,只是學校環(huán)境太差,貪玩的小伙伴太多,帶壞了自己的兒子。
思前想后,肖云做了決定,要將兒子送到城里念書。
沈家家底薄,又沒有什么得力的親戚,想進城困難重重。
但為了兒子,就算吃苦受累肖云也甘之如飴,硬是咬著牙到處托人,找到門路將兒子塞進了城里的一所中學。
這時候,擇校費已經取消了,但前前后后托人,還是花了幾千塊錢。
肖云一點都不心疼,在學校附近找了個兩室一廳的小房子,打算陪讀。
之后,她跟沈祖林一塊兒,進了環(huán)衛(wèi)當起了清潔工。
這份工作是臨時工性質,單位不給交保險,每個月拿到手的錢只有區(qū)區(qū)一千二。錢少不說,工作還挺累,上早班時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從早上四點一直掃到七點,直到街道整潔了才能歇口氣。之后,就在自己負責的衛(wèi)生區(qū)域到處巡視,負責清掃工作,直到十一點才能下班。
若是上中班,就是十一點到崗,晚上六點下班。
清潔工是沒有休息日這一說的,今天上早班,明天就上中班,如此循環(huán),從春到冬。
活兒又臟又累,肖云、沈祖林卻從不抱怨,喜滋滋給沈耀宗洗衣做飯,但凡有口好吃的都供給他,簡直拿兒子當祖宗一般伺候。
沈艾打電話回家時,得知父母如此辛苦,免不得有些心酸,嘆了口氣后,勸道:“這工作太難做了,陪讀還是要陪的,但你們能不能多找一下,換個輕松的活兒?媽你……”
肖云不等聽完,就冷笑道:“你嘴巴一張叫我們換工作,哼,你以為活兒是那么好找的?我跟你爸沒有文憑,之前又沒出門打過工,不干這個,難道張著嘴等著你接濟?別說你把錢都收在自己手里不肯給,就算你愿意給,憑你那三瓜兩棗,夠干什么?”
沈艾滿腹的話,都咽在了喉嚨里。
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得到的,卻是一通數(shù)落。
此情此景,讓人情何以堪?
說來說去,父母是不在意自己,瞧不上自己。之前他們就是這樣,如今一入從前。
沈艾忍不住想,若自己能有大成就,父母的態(tài)度,一定會截然不同吧?
人人都想出人頭地,但普普通通的自己,獨自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上班,想在蕓蕓眾生中突圍而出,賺得高工資,有多艱難呀。
她不是不想多賺些錢,不是不想讓父母輕松一些,是她能力不夠,根本無可奈何。
肖云見她沉默不答,聲音越發(fā)尖利:“自己沒有屁用,就別啰里啰嗦惹人厭。還有我警告你,手頭上的錢別亂用,都攢著,我和你爸在城里租房子,一個月得六七百,這筆開支太大了。我們商量了,反正以后要在城里給你弟弟買房子,不如現(xiàn)在就開始看房,也好省下房租錢?!?p> 沈艾徹底懵了,回神后皺眉問道:“你們要在城里買房嗎?家里有錢當首付嗎?”
肖云顯然算過賬,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我和你爸這幾年省吃儉用,攢了五萬塊錢。你上了兩年多班,手頭上四五萬總有吧?咱們一起湊一湊,十來萬的首付不就齊了?”
電話那一端,肖云語氣很輕快,顯然胸有成竹、勝券在握,沈艾卻在一瞬間頭昏腦漲,腳底的血紛紛往頭腦中灌,讓她幾乎站不出了。